“罢了!”柳元贞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你这船就不要半途而废了,好好造完了,若是当真如你说的那般好用,我就将其带回长安,当成献给皇后陛下的礼物!”
“属下遵命!”
送走了柳元贞,王文佐这才松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舍利子之事竟然就这么容易就了结了,不管柳元贞许下的在武则天面前保举自己的承诺最后是否会兑现,王文佐都已经心满意足,其实从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被卷入当时中枢的权力斗争的,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泗沘城已经恢复了几分过去的繁荣,装满了蔬菜、柴火木炭等生活必需品的车辆和驮畜在城门口排成了一条长队。王文佐注意到当自己经过时,路旁的百济人都通通闭上嘴,向他恭谨的低下头,目光中似乎也少了几分阴冷与仇恨。虽然不知道自己背对着他们是将会如何?但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王文佐心中暗想,希望自己的这番心血不会白费。
当看到都护府的高大围墙时,王文佐踢了一下自己的坐骑,战马轻快的跑了过去,他跳下马,把缰绳交给桑丘。然后登上台阶,向守门的军吏问道:“都护在吗?”
“在书房里!”军吏笑道:“您有事情要禀告吗?直接过去就成了,都护吩咐过了,您无需通传!”
“多谢了!”王文佐向守门人点了点头,迈着轻快的步伐向书房走去,脑子里却想着接下来应该如何让刘仁愿同意自己的计划:春耕已经结束,有足够的人力腾出手来,可以发动一次试探性的军事行动,而他的目标是位于熊津江上游的熊津城,百济国除京城泗沘城之外,还有五方,皆为其重镇,其中熊津城便是五方之一,而且距离都城最近,可以说互为犄角。若是能将其拿下,那唐军有了回旋的余地,就可以摆脱眼下困守孤城的窘境。
当王文佐来到书房门前,他听到刘仁愿正在与人交谈,他正犹豫着是先回避还是通报,却听到刘仁愿的声音:“三郎你来了?甚好,进来说话!”
书房就像平日一样有些乱,刘仁愿披着一件皮裘,坐在书案旁,正听着一名陌生的将佐的报告,王文佐眉头微皱,自己竟然不认识,那一定是后来跟着刘仁轨从国内带来的,当初跟着刘仁愿困守那些将佐自己肯定不会没有印象。
“情况就是这样的,百济人已经开始调动了,不过目标应该是……”“我知道了!”刘仁愿打断了那名将领的报告:“你先退下吧,若是有事我自然会派人通传你!”
“是!”那将领应了一声,向王文佐笑了笑,躬身退下。刘仁愿的目光转到了王文佐的身上,犹豫了一下:“三郎,我听说最近与那柳元贞走的很近?”
“确有此事!我的好友柳安与他乃是同族,所以……”刘仁愿摆了摆手,打断了王文佐的解释:“你不必解释,我只想告诉你,此人心术不正,你莫要和他掺和在一起,否则必受其害!”
“是!”
刘仁愿见王文佐如此爽快,反倒愣住了:“你倒是答得爽快,为何不问我说那柳元贞心术不正?”
“都护乃是直心人,若是有怨于人,必当张弓射人,而非巧言暗害!”
刘仁愿愣住了,他的脸就好像凝固的蜂蜡,呈现出一种错愕的表情,几分钟后他才摇头苦笑起来:“我若是如你说的这般鲁直,哪里能活到今日?不过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但,但……”看着刘仁愿为难的表情,王文佐没有追问,他知道假如对方愿意告诉自己,自然就会说,否则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还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最终刘仁愿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有些烦躁的挥了一下右手,仿佛是在怨恨自己不能将胸中块垒倾吐一空:“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你记住了,不管柳元贞为你许下了什么好处,都切不可替他做事,否则必受其害,记住了?”
“都护之言,属下必定铭记在心!”
“好,好!”刘仁愿露出一丝笑容:“三郎,你今日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都护,属下今日来,是为了攻打熊津城之事!”
“熊津城?”
“正是!”王文佐将自己打算攻打熊津城的理由和打算讲述了一遍,不过并没有把计划完全托盘而出,在这个世界上你说得越多,选择就越少。
“可惜,当真是可惜了!”
王文佐有种不妙的感觉,仿佛小偷发现钱包里空无一物,他赶忙追问:“都护,您还没有听我的计划!”
“三郎,我相信你有一个好计划,但眼下却不是好时机呀!”刘仁愿摊开双手:“我们现在有更大的麻烦!”
“更大的麻烦?”王文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应该和刚刚那位陌生人有关,他正考虑应该如何旁敲侧击,刘仁愿倒是替他省了心。
第89章偏师
“是给主力背锅的!”王文佐腹诽道,但脸上却格外严肃:“那什么时候出兵?”
“大概还要一个月吧!”刘仁愿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春草方生呀!”
王文佐点了点头,刘仁愿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他已经清楚了:靠干草刚刚熬过一个冬天的唐军马匹瘦弱不堪,不堪驱使,这对于拥有当初攻陷泗沘城后,控制了周围马场中的数千匹战马的唐军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不利因素,拖上一个月虽然不足以让这些战马恢复到最好状态,但肯定会比现在强多了。
“都护,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刘仁愿看了一眼王文佐,这个年轻人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说吧,什么请求?”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也可以参与这次远征,和袍泽们并肩而战!”
“你也要去?”
“是的!”王文佐神色如常:“我知道兵曹参军的职责是什么,但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我还是希望能够和袍泽们在一起!”
“好,好!”王文佐的这番话让刘仁愿颇为感动,身为兵曹参军,王文佐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安全的泗沘城,而无需参加这次颇为凶险的远征:“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虽出身关东,但却生就关陇男儿的胆魄。我应允你,就兼任你过去的营官!”
“多谢都护!”
离住处还有很长一段路,王文佐在马背上,桑丘牵着缰绳。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很多遍了,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艰难。
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但也从士兵和俘虏口中听过这两座著名的坚城。
与王文佐先前攻下的这些山栅不同的是,这两座城都是百济人花费了近百年时间修建的山城——由若干个位于山坡和山顶上的石堡组成,通往这些石堡的只有曲折陡峭的盘山小路,而守兵可以居高临下向道路上的敌人投射石头和箭矢,而进攻方的攻城器械却很难通过小路上山,越靠近山顶就越难。
在冷兵器时代要想攻下这种规模的山城,要么长期围困待其粮尽,要么不计牺牲的猛攻,而时间与人命唐军都很缺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什么?”桑丘回过头来:“什么山呀虎的?您这是在说啥?”
“没什么!”王文佐看了一眼还一无所知的桑丘:“也许这一次,我们有大麻烦了!”
金属溶液流入泥范之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柳重光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工匠们的操作,这是铸造时最关键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只要温度、工艺稍有不对,泥范中的金属溶液就会炸开,不但前面的心血半途而废,被溅到的工匠也会非死即伤。
也许是神佛听到了柳重光的祈祷,今天没有出什么差池,待到铜液渐渐凝固冷却,呈现出青铜还未曾氧化时特有的金黄色泽,柳重光暗自吐出一口长气,示意工匠们将铜件外面的泥范敲碎,然后运到下一个车间打磨——这也是他从王文佐口中学到的新名词,即按照工序分成若干个步骤,每道工序安排在一个专门的房间。
柳重光承认这种做法的确让工匠们的手艺提高的很快,因为他们每天都只需要反复的做一件事情,但他也认为这些人根本不配被叫做师傅——在他看来只有掌握全部手艺才能出师,配得上师傅这个光荣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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