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你这又是何必呢?”众人刚刚离开,须陀便苦笑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私底下找个机会提一下就是了,朱蒙也不是不晓事的人!”
“我就是要当着他那帮兄弟的面打消一下那厮的气焰!”元宝冷笑道:“兄弟又如何,这可是官家之地,就要有个上下之分!”
“那我呢?也要有个上下之分?”须陀反问道。
“须陀你自然不一样!”元宝笑道,他搂住须陀的肩膀亲热的说道:“往公里说,你和我一样,都是父亲分置一方的首领,用古时候的话说,就是方伯。往私里说,咱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又帮我平定了交州之乱。那些小兔崽子怎么有资格和你比?娘胎出来没几天,胎毛都没褪齐,就在我们面前人五人六的。咱俩跟着爹爹在海东打高句丽余党、靺鞨人的时候,他们还在岛上吃奶呢!”
“你这话说的也太过了,什么吃奶,胎毛的!”须陀笑道:“朱蒙也就小我们四岁吧?他资格是比咱两差些,但也没你说的那么寒碜。大家都是这边拓边的,你又何必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呢?”
“这是行军打仗,又不是排坐坐吃果果!”元宝冷笑道:“关系好不好不要紧,要紧的是给我老老实实的听命行事。不给这帮兔崽子一个下马威,他们就不知道谁才是这里做主的!这才是要命!”
“好吧!”须陀心知元宝说的也有道理,行军打仗先拿人脑袋立威也是常有的事,元宝这样只是教训几句已经是很不错了:“希望朱蒙他也明白你的意思吧!”
走出门,朱蒙便径直向马厩走去,一言不发。
“朱蒙,元宝这厮刚刚也太过分了!”夜叉抢上前道:“明明大家都是父亲的儿子,他不过长我们几岁,他就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是呀!”常念接口道:“他来交州寸功未立,就这幅样子,要是立下什么功绩,还不把脚翘到天上去?”
“对,他在别人面前摆谱我不管,在我们兄弟们面前摆,我可不干!”夜叉猛的挥舞了一下右臂,面上满是坚定之色。
“你们刚刚在他面前为何不说?现在却站出来了?”朱蒙终于开口了,众人顿时默然,还没等有人回答,他便道:“隔墙有耳,有事回住处说!”
一行人去马厩上了马,回到住处,上得堂来,朱蒙令心腹守在堂下,又令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下自家兄弟。
“有什么话,现在都可以说了!”朱蒙冷声道。
众人交换眼色,却无人说话,朱蒙冷笑一声:“刚刚在人家地头上个个都急着说,现在怎得都不开口了?”
“朱蒙!”药师开口道:“我刚刚想了想,元宝他让我们各自去下面州县,会不会有分而治之的意思!”
“分而治之?药师你的意思是?”朱蒙问道。
“咱们兄弟一共九人各有部属,虽然名义上要听从元宝,但加起来的力量其实并不比他小多少!他就算向对付我们,也有不少顾忌,不能任意行事。可若是我们依照他说的各自去下面州县,那就分散开来了,力分则弱,那时他无论对谁下手,我们都奈何他不得!”
“不错,正是如此,还是药师聪明,一下就识破了元宝的诡计!”
“对,大伙儿抱成团,元宝就奈何不得,所以他才找了个借口,要把我们分开!”
“元宝那厮好生歹毒,竟然想出这等诡计来陷害我们!”
朱蒙伸出右手,压下众人的激愤:“药师,且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元宝说的度田料民之事的确是要紧的,这个官司打到父亲面前,我们也赢不了!他身为刺史之位,我们也不得不听命与他,你说说看有什么对策吧!”
“这……”药师犹豫了一下:“那只能各自小心,不要授人与柄,多加联络,各自照应了!”
“嗯!”朱蒙点了点头:“你们几个还有别的办法吗?”
“照我看,朱蒙你应该去拜访一下须陀!”常念道。
“须陀?拜访他作甚?”夜叉问道:“他和元宝是一母同胞,还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须陀与元宝一母同胞不假,但行事却有些不一样!”常念道:“再说了,依照父亲的安排,须陀管的是新世界,元宝管的是南海诸地,各不相同。须陀留在交州不走,本就不是寻常,朱蒙你若去见他,必有收获!”
“嗯!”朱蒙点了点头:“常念你说得有理,我晚上便走一趟!”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你们各自回去准备,这个时候莫要授人与柄,惹来麻烦!”
朱蒙送走了众人,稍加收拾,待天黑之后便带了两个随从,打了灯笼来到须陀住处,令随从敲门求见。开门者看到朱蒙大吃一惊,赶忙躬身道:“原来是公子,还请稍候片刻,待小人通传一声!”
“无妨!”朱蒙倒是和气的很:“我在这里等候便是!”
不过片刻功夫,朱蒙便看到须陀急匆匆走来,赶忙站起身来,敛衽下拜道:“贸然来访,还请兄长见谅!”
“你这是作甚!”须陀赶忙将朱蒙扶起:“自家兄弟前来走动,何须多礼!”旋即对守门人道:“今后诸位公子前来,都无需通传,径直进来便是!”
朱蒙笑吟吟的看着须陀教训自家守门人,却不说话,须陀吩咐完了,便与他并肩来到自家书房,分宾主坐下,一边让人烧水,一边笑道:“我这里只有些散茶,也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惯!”
“无妨!我这人也分不清楚好茶坏茶,只是胡乱喝些!”朱蒙笑道:“其实小弟今日来,却是为了一桩事!”
“哦,什么事?”
“敢问一句,兄长还要在交州待多长时间?”
“我要待多长时间?你为何问这个?”
“今日在堂上元宝他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朱蒙道:“方才回去路上,便有兄弟担心他让我们各自去州县是为了把我们分开,然后想办法治罪。大家都很担心,兄长你为人宽厚,所以大家都想着您能够庇护,却又害怕您离开之后被元宝所害!”
“这个从何说起!”须陀笑道:“元宝怎么会对你们做这等事?且不说他是你们的兄长,再说父亲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父亲在范阳,距离这里有万里之遥,对这里的情况也不知道,还不是只能凭元宝一张嘴说?就算父亲将来责罚他,被害之人也不可能活过来!又有何用?”
听到朱蒙这般说,须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苦笑道:“你为何把元宝视同仇人一般?你们原本是兄弟,将来还要一同开拓南海的呀!”
“我等皆为河间郡王之子,又无嫡庶之分,元宝只不过早生我数年,与我等位属等夷,他却要压在我等头顶上,岂有此理?《三国志》中汉昭烈帝曾言:惟贤惟德,能服于人。须陀你平定交州之乱,攻破林邑国都,此乃贤;平日里谦让,关爱兄弟,此乃有德。若你为交州刺史,我等皆愿听命于你!”说到这里,朱蒙起身便要下拜。须陀赶忙伸手扶住,苦笑道:“朱蒙你胡说什么,这交州刺史之位起事想当就当的?当初父亲让元宝他来当交州刺史,我开拓新大陆,各有职份,若是如你说的,那就是抗命!”
“我们可以联名上书父亲,让你代替元宝为交州刺史!”
“住口!”须陀怒喝道,脸上头一次现出阴冷之色来:“父命尤天,天命岂可抗乎?你若真敢这么做,用不着元宝动手,我就先将你们这些逆命之人尽数擒拿,然后押送范阳,听候父亲治罪!”
朱蒙头一次从这个兄长身上感觉到那种可怖的气息,他深吸了口气,想要解释什么,却被须陀挥手打断:“朱蒙,我知道你们这些兄弟与元宝有些嫌隙,这个并不奇怪。都是年轻人,又有彦良、护良这样的兄长做榜样,想要创立一番基业的心思热切些,相互有些冲突,也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我们是一棵树上的叶子,都源自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之间的冲突也好,竞争也罢,都不许超过损害整体利益的地步,否则的话!”说到这里,须陀反手拔刀,将几案一角斩落:“我须陀唯有此刀!朱蒙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过了半响,朱蒙才低声答道,他向须陀躬身拜了拜,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须陀的声音。
“你也不用太担心,元宝他不会做出那等事来,万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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