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前他总以为纵然找到了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他也能在她面前保持最冷静最优雅的姿态。
后来他和阿念定下那个计划,他就不再期待重逢,又或者会有一个反目成仇的局面在等着他面对。
但无论如何,他觉得他都能坦然受之。因为和同龄人,准确的说是这世上大多数人相比,他经历的实在太多了,人经历的多了,内心往往如渊海般,承接得住太多波澜。
可如今真正见到姐姐,他才发现这和他预想中的都不一样。
默然半晌,云归终于开口询问,“堂叔是你和姑姑联合解决的?”
他对一些消息接收的并不完全,也猜测到是自己姐姐以身作饵把堂叔也钓上来了。
当然,他也知道提这些怪疏离生硬的,但不以这个为切入点开口,他感觉他和姐姐能沉默到地老天荒。
毕竟他们都不是那种非常热烈的善于表露情绪的性格。
云诺没有表现出不适,她也流畅接上了这个话题,“主要是你们前面铺垫的好,我这只能算顺水推舟。”
云归很想说你何必以身犯险,但想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能太双标,虽然之前没和姐姐相认,但他已经将姐姐的性格摸透,知道她亦是很有主见的人。
云诺见他又沉默,轻轻笑了笑,“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你就只想和我谈这些吗?”
那笑意如一抹轻柔的月色,清冷又温柔,但这笑里也分明夹杂了叹息,“两世为人,想见你一面真的很难,弟弟。”
“每一次你都打算留最残酷的结局给我。我恨了一辈子的人,却又是保护了我一辈子的人。”
尽管他们的一辈子都很短暂,但从生到死有始有终,怎么不算一辈子?
云归听到这声弟弟心神晃了晃,还没品出什么滋味,眸光就又冷凝了几分。
他并不知道云诺上辈子最终结局如何,但他知道卓家父母死了就是一盘解不开的死棋。
不过这辈子他们总不能再输一次了。
“我很抱歉,但不管重来多少回,我的选择都不会变。”
他只遗憾自己没有做得更好,更完善,要说后悔其实并没有。
云诺又微笑了一下,无奈至极,“你就不能说些软话哄骗一下我吗?”
她虽然这样说,却知道性格铸就的行为模式是轻易改变不了的。
云归低垂下眼帘像是想了些什么,他慢慢靠近几步,“如果我们注定天各一方,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就像爸妈对我们的期许一样。”
他将自己的平安锁摘下,轻轻的给云诺戴上,“一生平安喜乐。”
云诺低下头看着胸前这把既熟悉又陌生的平安锁,眼睫慢慢变得潮湿,“云归。”
她没说别的,只说:“我希望这一次,你能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变强大的时间,总有一天我也能保护你。”
云归露出一点笑意,他在云诺面前蹲下身,少见的,堪称温顺与信服的将脸颊贴向她的膝盖,“当然,我相信你,姐姐。”
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心有不平,所以从不屈服命运。
专职假千金(37)
回家的第一晚,阿念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的失眠了。虽然很多事算是画上了句号,让她心里觉得轻松了不少,虽然回到熟悉的环境,让她更有安全感,但也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善后和继续谋划呢。
所以她的大脑始终无法停歇下来,就像她本人一样,充斥着一种近乎旺盛的令人羡慕的勃勃生机和精力。
不过很多事都是以后要考虑的,在回家的第一晚,她这个偶尔失眠的人又遇到了某个老失眠专业户。
不同于上次她的主动邀约,这次明显是对方主动来找她的。
彼时,阿念坐在二楼的楼梯上,看着从大厅月色与黑夜交织中穿梭过来的卓阳,“哥哥。”
她说:“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不过我也计划再和你聊聊呢。”
卓阳脚步顿了顿,他猜得到她想说什么,也从父母那里知道她亲生母亲的死讯,对此他也算有所预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保护了云诺,就是保护了我。两世的人生,你都不欠我什么。”
他沉默一瞬,又说,“至于你的亲生母亲,我对她大概也谈不上恨。”
在他的人生里可以占据恨这个符号的人实在太多,而卓念的亲生母亲她在他的认知里出现的太晚,印象又一再被翻覆,确实很难谈得上是恨。
阿念闻言并未感到开心,反而轻轻一叹,她觉得自己亲妈这辈子算得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唯一且最错的事大概就是对眼前这个人。
“哥哥,我不知道你对她亦或者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官,但我想说的是,你有资格恨任何人。”
她这样说并不是心中还有负罪感,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该表达的歉意和补偿都做到位了,是为自己求的一个问心无愧。
至于受害者是否原谅,那是受害者的选择,而不是要反向绑架对方和自己表演一出阖家团圆的戏码。
“没有任何人要求我原谅,是我自己愿意放下。”卓阳的目光落在阿念的脸上,却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灵魂,“如果她是另外的什么人,或许我心中还是会有怨恨。”
话说出口的瞬间,他也感到了释然,“但我终究恨不了她这样的人。”
一个被拐的小孩无法去恨一个打拐英雄。
“谢谢你,哥哥。”阿念神色复杂,“还有……”
卓阳打断了她的话,“不用道歉,你已经说过了。也不用说谢,我不是为谁,只是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