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
他这么说,那便是把孩子安排妥当了,白色的雾气从唇角溢出,“我要带孩子们去岭南抓鱼。”
宁乾洲说,“依你。”
我说,“你不要伤害靳安和凌修,留他们一条命。”
宁乾洲说,“好。”
我笑,“你说话总不算话。”
他说,“算的。”
末了,他又补了句,“你说的,便是我说的。”
他攥着黑色手帕咳嗽,似乎咳出了血。薄唇抿死,腥红残留唇间一线。抬眸间,那种厌世感更浓郁了。
哪怕是这一刻,我依然看不懂他。
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交流,他眼眸里掀起的怒意充斥着厌世的阴郁,整个人仿佛笼罩着地狱的灰。
适逢天际有流星划过,我惊喜看向天空,“流星,有流星!”
一颗又一颗,划向天空,是流星雨!
我从靳安的怀里挣扎滑下地,向着流星的方向奔去,脑海里忽然浮现那晚跟孩子们一起在山顶看流星的画面,拏云指着天空说:我永远站在妈妈这一边!我要保护妈妈!
他小小的身体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许愿:希望我和哥哥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施微!”有人在身后唤我。
我跑的飞快,只想追上那流星的尾巴,他们明亮的光感仿佛将冰层披上了一层银光。漫天都是光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块巨大的冰川之前。
这里是河流一侧的岸崖。
冰川与陆地之间炸裂出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之下仿佛是永不见天日的地下河,永久冰封在这片土地之下。
我站在渊崖边缘摇摇欲坠,回头看向靳安。
靳安翻身下马,向我奔来,神情焦急,小心翼翼安抚我,“施微,别动!站着别动!”
远方传来纪凌修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那声音停留在我耳畔,“施微!”他的身影从远方奔来。
我的视线落在靳安身上,只给靳安一个人。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我曾经送给他的信物,包在一块崭新的手帕里。那是我爹爹送给我的花绳,我当作信物送给了靳安,当时承诺要跟他一起走的。
他喘息,“你答应过我的,施微。你答应过的……”
我缓缓摇头,笑着说,“对不起,靳安。”
眼泪哗哗流,“我到不了岭南了,拏云一个人太孤单了,他太疼了,他会冷的,他会害怕,他怕黑,他想要妈妈,一直在喊妈妈,我好想好想他。”
我撑不住。
苟活不了。
太痛了。
坦然张开双臂,笑望着靳安,“再见,靳安,这辈子认识你,值了。”
我以躺平的姿态仰头看着天,猛然坠下无底深渊,流星雨划过我眼眸,我却有种视死如归的归属感。
恍惚间,一个身影纵身跃跳下来,奋不顾身追赴我而来,紧紧将我抓住,猛然按进了怀里护紧。
我猛然闭上眼睛,不想知道是谁。
不想看到是谁。
大风乍起,吹起雪花漫天,迷了厚重士兵的眼,流星雨给整个平京城带来的狂欢仿佛太平盛世的举国同庆,乍然惊喜的喧闹声一波又一波,仿佛能冲击这无边死寂的长夜,击碎这万山龙脉的巍峨。
只是在小小山脉的一隅,那万山冰封之下,不知埋藏着谁的爱人。
永远沉睡。
永远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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