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物,谢昭宁却并不了解,毕竟她前世心神都在赵瑾身上,如何注意得了旁的人。
只是随着旁边娘子的热议,才对这位顾三郎君更是了解一些,这位顾家三郎君虽并非定国公家的世子,却生得极其俊美,又因荫蔽做了左司郎中,是如今极炽手可热的郎君人选。整个汴京的娘子有多少是盼着要嫁给他的。听说这位顾三郎君的母亲,与堂祖母是亲姑侄,否则人家也是决计不会来的。
与他相比,方才高雪鸢所定亲的镇北侯家的嫡次子,似又比较寻常了。
因此她也面色微红地看着顾三郎君的方向。只是她已经有亲事在身,不过看看就罢了。不过不仅是她,在场又有几个娘子是不看的,毕竟那可是定国公顾家,若是能与顾家沾染,自然是泼天的富贵。
顾三郎君风度翩翩地回了堂祖母的话,随后才朝着白桥那边去,那边也进来了一些郎君,正在请顾三郎君过去说话。旁边的诸位娘子们也都骚动了,竟纷纷起身去看。
谢昭宁自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何况,也无意参与这种纷争。
赵瑾便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美男子了,五官如刀凿斧刻般精致,身姿挺拔如松,端然而立时飘逸出尘,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大家就不会注意到旁人。何况他才学卓绝,隐瞒了身份在世家中行走,竟还考中了贡士。这般才貌双全,所以最后才能成为权御天下的狠人。
可那又如何呢,她费心追逐了一世,又有什么好结果吗。
粉骷髅,肉白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好好地磕她这一把瓜子吧。
谁知她正慢悠悠地嗑瓜子,却听旁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劳烦这位,能将你桌上那碟果子给我吗?”
谢昭宁转头看去。
只见一陌生青年竟蹲在她不远处,掩映在一片刚发了芽的垂柳之下,方才竟无人注意到他。
应是方才随着那些郎君们一起进来的吧。
这青年十分的奇特,他是生得极好看的,修眉俊目,下巴狭长,头发如羽缎一般半挽,眼角边还有一颗淡红色的小痣。只是他皮肤极白,仿佛是极少晒太阳的模样。若说赵瑾的长相是青松挺拔于凛冽冰雪之中,那这位青年的样貌就是闲云深山中偏长出一枝箭竹来。
最为奇异的是,他这样一副贵公子容貌的人,却偏生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普通青色布衫,谢昭宁分明地看到,布衫的衣角因洗得太多,甚至破了一个洞,叫他打了个补丁补上,仍旧穿着。
他的神情是极放松的,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究竟是布衣,还是绫罗。
而他的眼神,亦没有看她,反而认真地凝望着她桌上一盘普普通通的樱桃,仿佛极渴望吃两颗的模样。
谢昭宁的嘴角轻微抽了抽。
这位宛如贫寒书生模样的人,是怎么出现在谢家的宴席上的?
且还问她要桌上的果子吃。
他当真是乞讨的不成?
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昭宁看着他的脸,有种心惊肉跳的熟悉感,仿佛极具危险,可是她一点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了。
此人究竟是何人,自己在哪里见过,为何会记不得他是谁呢?若是能给她危险之感的人,定是朝野中极不得了的人物,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可她怎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呢。
青年问她要果子吃,见她竟然没动,又抬了抬手,他的手修长匀称,指节分明,干干净净似乎没有半点薄茧。再度示意到,他要的是她桌上那盘樱桃。
那樱桃水灵灵,红馥馥,在春日暖融融的太阳下显得玲珑剔透,是仅有这个时令,才会有的珍品佳肴。但是刚才谢昭宁尝了一颗,她觉得太酸了,便放在那里没有吃。
既然他要,谢昭宁自己又不吃,便发了好心,端起樱桃递给了他。
青年抬手将这盘樱桃接过来,也对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自然,谢昭宁上辈子还是和不少神经打过交道的,因此并不怯场,也回笑道:“你客气了。”
他用手指捻着樱桃梗,挑来挑去,选来选去,似乎要选一颗最好的放进嘴里。那样骄矜的模样,绝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可是神态懒懒的,看身形略有瘦削,应是哪个读书人家的郎君。他选的时候倒也问她:“旁人都去看了,你为什么不去看呢?”
因方才的事已经隔了一会儿,谢昭宁片刻间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但是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看到了白桥边围围拥拥的一堆人,以及正站在桥头,在三月份的春日里,仍然摇着折扇,仿佛十分风流潇洒,正在左顾右盼的顾三郎君,立刻知道了他指的是什么。
她淡淡道:“我嫌冷。”
青年也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笑得抽抽搭搭,头埋进手肘里。
紧接着抬起头来,菱形的双凤眼都因此染上了一丝水光。
谢昭宁觉得纳闷,有这般好笑吗?
笑完他终于选定了一颗最红最大的樱桃放进嘴里,但是紧接着,他的笑容就凝滞了。
不过那也只是片刻之间,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将樱桃咽了下去。他道:“这樱桃的味道好得很,你可要来两颗?”
谢昭宁道:“方才已经尝过了,不用了。”
“哦。”他的语气有些失落的样子,说:“你这样就没这么好了。”
不知是在说竟没告诉他樱桃的味道差,还是在说她不肯吃。
白桥上人流涌动,随着顾三郎君等人准备去蹴鞠,娘子们也都纷纷散去,三三两两地回到八卦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