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驰过后,冬至极寒。
顾淮的长靴踩在厚厚的雪层上,吱嘎作响,宛若碎玉。
左相?成功抵达蛮夷,叛军首领愿赴京城,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
大臣们落座,美人虽在中央舞得正欢,却?无人观看,紧张地等待着这位神秘的蛮夷叛军首领。
来人穿着粗麻布衣,腰间一圈狼牙坠着,披着薄甲,式样叫人十分熟悉,似是用永昌将领的甲胄改做的。
他戴着一个漆黑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像黑暗中狡黠的豹。
“久等,久等。”他朗声大笑,大跨步迈进殿门,身后跟着一个较他高了半头的侍从,相?貌平平,脸上横贯着一道长疤,看着十分嚇人。
皇帝一下来了精神,支起自己瘦得不成样子的身躯,宛如一副挂着龙袍的骨架,腮肉凹陷,眸却?亮了亮,“不久不久。”他挥挥手?,叫舞女先下去。
“来人,赐座。”他声音威严,旁边萧宁连忙躬身下去,在次席的位置叫人摆上几案。
珍馐摆满,琼浆玉液在樽中摇晃,那贼首看起来心情不错,大马金刀地叉开?腿坐下,丝毫不敬皇帝。
皇帝额上青筋暴起,却?不好发作,将阴鸷的情绪掩在眼底,和?蔼地笑着端起酒樽。
“小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今日,就好好放松放松。”
顾淮带着殿前司的人,不动声色地将殿外团团围住。
殿内还是一片祥和?,贼首慢条斯理地举起酒樽。
“小友这般该怎么?喝?”皇帝抬眉。
“哦对对,戴久了,竟忘了。”贼首一副恍然的模样,单手?解开?了面具,一张刺满青黑的刺青的脸映入皇帝眼帘。
那张脸中,透露出一丝熟悉。皇帝不由?得眯起眼细看,直到这张脸在他脑中渐渐清晰,他慌得将酒樽扔掉,倒吸一口冷气。
“李,李玮!”朝臣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指着贼首的脸大叫。
李玮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他再次端起酒樽,朝向皇帝,眼底阴鸷,“父皇,怎么?,现在连酒樽都拿不稳了呢?”
皇帝喉结滚动,压下心中的慌乱,萧宁连忙又给他斟了一杯酒。
“你,你说说你,想回京就跟父皇好好说嘛。”皇帝堆起虚伪的笑,额上沁出冷汗,“起兵叛乱,闹得民不聊生,这如何是好?”
“跟你说你就能让我回来了?”李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他的鼻子怒目而视,“你在我脸上刺字、将我放逐的时候,可?还念着你我的父子情份?!”
他的眼神淬毒了一般,身形已较先前瘦了一半,也难怪皇帝瞧了半天才看出来。
“七皇弟!”李琰此时起身截过话头,站在他对面勾了勾唇角,仿若和?他兄弟情深一般,“七皇弟这是哪里的话?皇弟犯了错,自然是要受到处罚,父皇罚你,父皇也于?心不忍的。”
“对,对。”皇帝忙不迭地点头,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不是,叫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