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沉默地抽着烟,抽了两口后起身把灯关了,坐回了沙发上。
外面的光稍微透了进来,视线触及之处只剩模糊,黑暗中唯一显眼的便是他手指间那点猩红色的光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光点消失了,整个别墅陷入了黑暗中。
沙发上,男人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略微有些苦涩的酒液顺着喉咙流进了胃里。
半晌,他站起身,大步出了别墅。
喝过酒,颜初没有开车,叫了辆车把自己送到叶溪市第一医院门口。
叶溪市第一医院坐落在市中心,周围是灯红酒绿,颜初进了医院,走到住院部,一直走到最里面一间单人病房面前,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两秒后,他打开了门。
病床上,模样有些苍老的女人正闭着眼睛休息。
她身上有好几根管子,这几根管子维持住了她的身体机能。
似乎听见了动静,病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睛,看见走过来的颜初,她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开心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
女人看上去有些苍老,头发间已经能看见少许银丝,若是无人提起,只怕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女人今年才38岁。
“妈。”颜初走到母亲颜若的面前,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目光关切地看着颜若。
“您好些了没有?”
颜若看着自己眼前比自己高大的儿子,看了接近一分钟,双眼开始微微发红,“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什么时候好。”
闻言,颜初不禁沉默了好几秒,半晌才道:“回不去了。”
“抱歉,我不该瞒着您的。”
颜若呼吸有些急促,眼泪从她脸上落了下来,她喃喃道:“我好不容易供你读到大学,考了两个月刚进了编制,结果你一声不吭就辞职了。”
“你这让我怎么对得起我哥和嫂子啊!”
颜初不由得沉默了,这也是他之前瞒着颜若的原因,颜若不会同意他辞职,而且前段时间颜若正在准备手术,他不想刺激到颜若。
事业编制在老一辈的眼中是很重要的,那是体面的工作,特别是对于他的母亲,或者说是血缘上的姑姑颜若来说,让他生活稳定是颜若这些年唯一的坚持。
当年他的姑姑本来是有机会拥有体面的工作,工作后她会顺其自然地和那时候的恋爱对象结婚,然后拥有自己的孩子。
但谁知道那时候会出意外。
那是大概二十年前,他那时候还小,还没记事,只知道他的父母没了,后来听爷爷奶奶说那时候他的爸去大学找姑姑,遇见姑姑被人欺负,那时候刚下过大雨,他爸和人扭打的时候跌进了河里面,被大水冲走了。
姑姑回到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家里人,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悲伤中,他亲生母亲把他交到了姑姑的手上,当天晚上喝了农药,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从那以后,姑姑就成了他们家的顶梁柱。
十岁那年,爷爷奶奶也没了,姑姑带着他从农村来到了城里,也就是那一年,颜若成了他唯一的监护人,他改口喊了颜若妈妈,他们的关系变成了母子。
后来的日子都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直到他大学毕业,考上事业编制后回家看见母亲在咳血,送到医院一看需要手术。
在听到消息的刹那间,颜若一下子似乎老了好几岁。
本来颜若是不想治了,但是他坚决不同意。
家里的积蓄早在他上大学的时候用完了,他刚从学校出来还没有什么积蓄,即便大学兼职赚的那点也是杯水车薪,房子也卖了,但还是不够做第二次手术,他咬牙辞去了事业编制,进了酒吧,然后被裴景烨递了合同。
裴景烨是一个很好的雇主,他签了合同那天,裴景烨就预支了5万给他。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颜若能住得起这里病房的缘故,毕竟颜若第一次手术的时候他们的家底就已经掏空了。
颜初温声道:“妈,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他的声音稍微低了几分,像是以往一般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却十分郑重,“我觉得那个编制没有您重要。”
“您是我唯一的亲人。”
“若您觉得实在有必要的话,我以后再考就是,不是什么大事。”
他低声道,声音有些轻,却还是传进了颜若的耳朵中。
这个年轻时便咬着牙,强撑着到现在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号啕大哭,颜初看着自己的母亲,走上前伸手抱了抱她,“以后有我在。”
“别担心,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解决的。”颜初声音轻轻地,似乎带着奇异的安抚能力,“我已经长大了。”
病房内一片沉默,唯有颜若压低的哭声。
颜若哭了一会儿就被颜初制止了,颜初又陪着颜若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出了医院。
打了一辆车,他回到了半山腰的别墅内。
别墅内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模样,颜初开灯收拾了一番,清理干净抽烟留下的痕迹,收拾好后就回了房间。
他睡不着,靠在房间的沙发上思索今天晚上想的问题。
留在这里会变成流浪乞丐,最终惨死,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从旁边的抽屉中翻出了他和裴景烨的合同。
合同一式三份,他这里一份,裴景烨拿走了两份,颜初看着合同上的条例,一条一条看下去,看到了底下。
合同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结束时间是2022年8月26日,也就是整整两年,违约的话需要支付一笔金额将近500万的违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