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楞,没听明白。
“哥哥不是叫小傻么?弟弟就得叫小瓜。这回尾字连起来不冲了吧--正好一对‘傻瓜’。”
“是不冲了,可傻。”说完,溥铦扬着眉毛叹了口气,一脸的被逼无奈,无可奈何:“得,依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反正那小子脾气天生的冲,也不是一两个名字能作的。”
的确,毓峰这小子的脾气是挺冲的。自打他来了,溥铦的房子就从没安静过。家里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父母都被他那又硬又响的哭声抽打着,像陀螺一样没日没夜地在屋里转悠。
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染的毛病:非要人抱着他在家里头不停地转才肯罢哭,更绝的是抱他的人走平地还不行,非得走楼梯,一级一级地蹬,直至他睡着了才让人休息。
抱过他的人无一例外全被折腾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如果中途停下,他肯定会来场狂风暴雨般的哭号。
所有人都说,这孩子的脾气随爹--骨子里有股霸道。
可溥铦认为这是冤枉他。他深信自己小时候毛病再多也没这么闹过。过去跟毓峥在一块的时候,他还没觉得孩子有多难带,不过就是哄哄抱抱,就能平息儿子一时兴起的哭闹。他甚至觉得那些关于小孩难养的传闻都是危言耸听;或者说是他在带孩子方面有天才,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然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自己是自识过高了。在跟二儿子几个回合的较量中,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腿竟然细了。所以他只能甘拜下风,用溜之大吉的战术换取自身的短暂安宁。
但他的做法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不负责任的色彩,因为他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毓峥在一块出去散步。
毓峥已经一岁多了,会走路也会说话;不过路走得磕绊,话说得也磕巴。总之,没一样是彻底过关的。外出走走正可以锻炼他的小胳膊小腿。有利而无害。但刚开始的时候,即便是最和煦的阳光也没让他闷闷不乐的小脸上绽放出笑容。溥铦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家里现在有了新生儿,大儿子即便是从前再受宠现在也得被冷落。
谁让他摊上了那么个弟弟呢?
“我说,你也把精力投点在峥峥身上吧。”溥铦坚持不叫自己儿子小熊:“他今天出去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小老头似的。”
文雪刚把二小子交出去,气还没喘一口,听到这样的指责立马瞪眼:“我也得腾得出空来啊!你那儿子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跟我瞪眼,这孩子是在你肚子里呆了十个月--我还郁闷呢。”
文雪坐在沙发上气急败坏地说:“呆我肚子里十个月怎么了?没听人家说他像你么,随根!”
溥铦知道她这阵子脾气不好,想辩驳也忍着,讪讪地拿起本书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哎,你要是真带孩子带不来就写信给老太太吧,让她再派人来。”
“上回把人家赶回去,现在又把人给请回来?”她斜了他一眼,懒懒地歪在一边的沙发椅上,双腿搁在沙发把手上,悬空的双脚上趿着的拖鞋:“你额娘八成想是我撺掇你赶人的。即便是她不这么想,宋妈那些人也会嚼舌头……”
“她们要说就让她们说,你怕什么?”溥铦眼睛看着书满不在乎道。
“我丢不起这人。”
“要丢也是丢我的人,不关你什么事儿。反正这人也是我赶的。”
“丢你的也是丢我的。”她高声说,趿在脚上的鞋也在此一左一右地掉在地上。
溥铦盯着书想了一会儿又说:“拍电报去——没关系,她再不上心也得派些虾兵蟹将来应付我吧?再不济也要让领事馆的人来嘛。”
“你写家书也就跟电报似的。”她闭着眼睛,困倦地说:“算了。眼看就过三个月了,艾琳她们现在也能应付了。”
“那随你便吧。哎,别在这睡。感冒了我可不管你。”他合上书站起来用手碰碰她的肩膀。
文雪没睁眼,脑袋转里不搭理他。
溥铦讨了个没趣,鼻子哼了一声,转身房门关了,又回来把玩腰把她抱起来,挺费劲的。
“就这样你还当妈呢?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呵,你够沉的。该减肥了吧……我记得你这阵子没少运动啊。”
有子无女
四月一过,便是春夏交际,终日都有徐徐微风。
也许是天气使然,毓峰开始变得不温不火。偶尔发发小脾气也不像原来那样不可理喻。起码现在他已经不要大人像奔命一样哄他入睡了。文雪也开始着手复习功课,准备九月开学时再重新入学。
那栋大房子里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傍晚五点钟的时候,溥铦依然带着毓峥出来散步。他觉得这很惬意,四周弥漫着的清香味儿能让人浮想联翩。如果正巧碰到雨后,泥土中的芬芳和空气中的清凉更容易让人欲罢不能。
感受自然——这是他坚持出来散步的原因之一。
当然,有之一,必有之二。
这第二个原因是有关环境的。那倔小子虽然不再随意哭闹了,可家里的聒噪并没有改变。他无法忍受一群女人的欢笑说闹,可是这样的现状他却改变不了。特别是傍晚的时候,家里头甚至有些人声鼎沸的意思了。
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大厅里的钟“当当当”地敲了几下,院子里就响起了由远至近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文雪只
能丢下书本,下去迎接。尽管她已是心烦意乱了,但还是换了张笑脸下去。
她刚迈下最后一级楼梯,一个小个同学甩开人群,匆匆奔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