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之后,姬寒彧缓缓睁开眼,不聚集地盯着虚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对凌灵的呼唤有了回应,转动眼珠慢慢朝他看了过来。
凌灵激动地将脸贴在光壁上又叫了一声,却觉得他的眸子有些奇怪,忙擦掉眼泪看了看,发现他两个眼睛的颜色有些不一样,一只是和从前别无二致的深沉湛蓝色,另外一只却变成了浅棕色。
想到他方才的异样,凌灵吓了一跳,忙挥了挥手:“师尊,我在这里!”
杨云风闻言皱了皱眉,竭力撑着岩壁站起来,蹒跚地走了过去,看清姬寒彧的脸后也是一怔:“玄夜,你……”
不过细看了看,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一旁去了。
姬寒彧听得凌灵一直在哭,便用剑撑着地面勉强站起来,慢慢地走到莲台旁边,仔仔细细地查看,见他毫发无损,便勾了勾唇轻声道:“不哭了。”
“师尊……”凌灵哪里忍得住,闻言更是嚎啕大哭,“师尊,都是我的错,呜……”
“方才起你便一直喊我师尊,”姬寒彧却淡淡一笑,长指在光壁上点了点,看上去像在点凌灵的额头,“怎么连自己的道侣都认不出来?我是韩羽。”
凌灵猛地一怔,下一刻心口顿时像撕裂一般疼起来,哭道:“师尊,都是徒儿的错!是徒儿误会你还不许你说清楚,是徒儿一直都没认出你来……”
他虽然没有受伤,可看上去亦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散了一半,半跪半趴地贴在光壁上,手掌已经拍裂了,手心连带十根指头上都染着猩红,眼睛也因为长久的哭泣早就又红又肿,神情更是凄惨可怜。
“我……”姬寒彧从不曾见他哭得这般伤心,见状有些动容,顿了顿却还是道,“我是韩羽,你认错了。”
“你是韩羽,”凌灵闻言更是泣不成声,“也是师尊,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了,我也不生你的气,我愿意祭天,你放我出去……”
“你可以当我只是韩羽。”姬寒彧将唇边新溢出的血抹掉,身形有些不稳,干脆将月华流火丢在一旁,一手扶着莲台,一手盖在那金色的光壁上,而后催动了体内的真气,一道金色的光从他掌心钻出,竟穿透了那坚不可摧的光壁。
龟甲上的纹路和经文被注入其中的灵气点亮,从光壁上脱离后在金罡御界内流转一圈,而后系数涌入了凌灵体内。
霎时,凌灵只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入体内,无数灵力汹涌地进入他的全身,已不可思议的速度填充着他原本已经干枯空虚的丹田气海。
这是……
师尊在渡修为给我?!
“师尊!快住手!”凌灵大喝道,想要摆脱,身体却被霸道又强劲的灵力控住,根本动弹不得,很快便随着那金罡御界一块从莲台上浮了起来。
“玄夜,”杨云风见状也是大惊失色,奈何他也是身受重伤,根本阻止不了不说,贸然出手还可能导致那两人两败俱伤,只得焦急地看着那两个浮在半空的身影大声呵斥,“你疯了?还有最重的一道天雷,你如何受得住?!”
头顶的天色更难看了,苍穹仿佛被撕裂,深邃而恐怖的黑暗从裂口中倾泻而出,将整个群仙峰笼罩在厚重的阴影之中,闪电如同天神手中愤怒的鞭子,每一次闪烁都伴随震耳欲聋的怒吼,仿佛要将大地撕裂。
狂风撕扯着一切,将无数黑云揉搓、挤压,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咆哮翻滚着、蠢蠢欲动,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不祥的低语,似乎在嘲笑着世间的脆弱和无妄的挣扎。
杨云风暗道不妙,吼道:“玄夜,快住手!”
凌灵被金色的经文几乎包成了一个木乃伊,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身体里的每一根筋脉和血管都如火烧一般疼痛难忍、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地分裂、再分裂,血液沸腾起来,双眼早已看不清,痛苦地喷出一口血沫。
姬寒彧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从开始给凌灵渡修为开始,一股又一股的鲜血从他的嘴角和身上的伤口溢出,整个人都好像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
“玄夜!”杨云风焦急地看着那暗红色的身影,“你若执意要倒反天罡,整个赤月宗都会遭受天谴!”
可姬寒彧却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将两只手都撑在光壁上,加快了渡送修为的速度,金色的经文流转得更快,密密麻麻将凌灵裹了个严严实实。
灵力被吸收殆尽后,上面已经没了经文的光壁也快速收缩,金色一点点消失,变成了透明的样子,像一层透明的薄膜裹在凌灵周围。
成了。
姬寒彧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拼着一股执念将最后一点灵力化作掌风打了出去,一头如瀑青丝瞬间化成白色。裹着凌灵的薄膜散发出一阵金色的气浪后消失不见,姬寒彧却被气浪重重掀开,身体直直朝地面落去。
“小师弟!”杨云风目眦欲裂,飞身就要去接人。
另一个矫捷的身影却抢先一步将姬寒彧接住了。凌灵飞扑过去将人抱入怀中,飘然落地后将人轻轻放在莲台上。
有那金罡御界的庇护,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吸收了五百多年修为的凌灵非但没有爆体而亡,反而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样貌身形虽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气质却和从前大相径庭,衣袂无风自动、长发清扬如瀑,眼神比从前的清澈又多了几分空灵,每一寸肌肤都重生一般、有种由内而外的纯净光泽,明明衣衫还脏着,只是从半空降下,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举手投足却好似带着仙气,让人不敢亲近,又忍不住要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