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还一命,古老的朴素真理,才是最正确的。”
听着身边传来的窃窃私语,道格拉斯看了眼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伊兰:“什么感觉?”
伊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懵:“什么什么感觉?”
“我是说,看到曾经给你下药的人获得如此下场,你有什么感觉?高兴?兴奋?是不是想奖励一下我。”道格拉斯见人这么不解风情,叹一口气,“毕竟我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知道他的意图,伊兰有些无语。感觉前不久这人还一脸闷骚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信誓旦旦说什么离婚,现在却这副不值钱的模样,让他有点嫌弃。
他转过头,装作没听懂:“没什么感觉。”
道格拉斯看着他的后脑勺语塞,沉默半晌,勾了勾伊兰垂在腿边的小手指,问出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当初他给你下药,你不反击?”
就因为这件事,道格拉斯还曾经误会过伊兰和亚当之间有什么。
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伊兰的脑后,伊兰的表情有些怔住,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受到的伤害太多所以这点伤害在他看来是微不足道,甚至不用理会的程度?这话说出来可能会有些矫情。伊兰其实不是一个很会表达情绪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是将那些情绪埋在心里自己消化。
伊兰没立刻回答,犹豫了一会,他只是说:“没想那么多,可能习惯了吧。”
似乎是觉得再在这里坐下去,道格拉斯会给他来一场剖析自我的研讨大会,他赶忙起身,“我出去一下。”
道格拉斯的注意力本来就一直在伊兰身上,眼皮随着伊兰的金色长发抬起,他下意识道:“去哪?干什么?还回来吗?”
伊兰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任何问题,反而命令道:“在这儿等我。”
随后他甩开勾住自己手指的那点力气,拍了拍风衣上的褶皱,向外走去。
道格拉斯在心里叹一口气,又恢复了人前那副正经模样,他板着个脸,看着白勇走过来。
白勇刚从证人席上下来,聋拉着脸,“将军,我真的知道错了。您给的处罚我也认了,降低品阶什么的,是我应该承受的。不过,我怕您心里还是对我有意见,我承认我有时候心思不是很正直,可能会想走捷径什么的。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不然我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帮他……”
眼前那张霜打的老茄子似的脸庞和伊兰精致的侧脸对比实在太过惨烈,道格拉斯自认为肤浅这个词和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但现在却无比想要让这张脸从眼前消失。
他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道:“我要是还对你有意见,你今天就不会在证人席,而是和亚当·艾伯特一起坐在被告席。”
白勇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惊喜抬头,却看到那双绿眸里明晃晃的“趁早给我消失”,心情仿佛过山车一般又从低估跃起,他嘿嘿一笑:“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将军我先走了,我以后一定对将军您一片忠心,让我往东不往西,让我……”
道格拉斯嘴角一抽,像轰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哎哎哎,我马上走。”白勇一边鞠躬一边后退,由于没看路,屁股还在坚硬的座椅上磕了一下,他瞬间呲牙咧嘴地转身。
身边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道格拉斯坐在冷清清的旁听席上,手指无意识地焦躁摩擦着,眉头紧皱。
伊兰怎么还不回来?
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道格拉斯猛地起身。
我的腰细吗?
道格拉斯快步走出去,他沉着脸眸光四散,仔细分辨着流通的空气里属于伊兰的那点味道。终于在白色欧式建筑的拐角处脚步一顿。
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他听到亚克利希亚压着分贝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怒气:“为什么你现在会变成这样?你以前很听话的,是不是道格拉斯说了什么?作为黎曼家族的掌权人,我每一步走得都十分慎重,几乎没有让我后悔万分的选择,今天才发现,让你嫁给他就是我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本来以为你能为家族带来利益和荣耀,结果你非但没有,还纵容他给伊万的人生中留下污点,黎曼家族有污点的继承人只有你一个就够了!现在好了,让我去哪里去再找一个形象完美的继承人?”
道格拉斯听得眉头紧皱,他知道伊兰对黎曼家族怀有不正常的依恋情绪,有些时候他都要怀疑伊兰有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根本无法想象这些话会对伊兰造成多大的伤害,他刚要迈步阻止这场伊兰单方面的受辱,就听伊兰说:
“是不是在你眼里,对家族的爱永远比对我的多?”
伊兰盯着面含怒气的母亲许久,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亚克利希亚在说什么,这些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污点,缠绕自己很多年的污点。
自从有了这个污点,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世界上最脏的东西,从云端跌落到地下,看着以前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光环、亲情全都冷落离开,只有他还在原地缓不过来,持续茫然。
他沉默许久,终于问出这个问题。开口之前,他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他问出口这个问题,也不是要求亚克利希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许他只是想寻找一个结束的终点。
亚克利希亚好像被伊兰这个问题问得噎住了一下,她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而后以一种很奇怪的语调说道:“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我难道不是从小就教育你,个人排在家族后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