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冠楚楚,一身名牌,肩上搭了个包,像刚从家里出来,可他告诉林惜,他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是直接从省外的学校赶过来的。
“我想了很久,”他扯着背包上垂下来的一条黑色带子,“我不能放弃你。”
他无比认真的表情在刹那间感动了林惜。
于是,林惜想,岳原也没什么不好,他处处依顺自己,哄着自己,唯恐她受半点委屈,跟他在一起,她根本不用费心思。这样的男朋友,很多人求都求不来。
林惜没能坚持看完最后一场比赛,她和岳原一起出了校门,由他带着自己到各处散心解闷。
晚上,岳原送她回校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在学校著名的情人河畔,岳原深情地拉着她的手,林惜闭上眼睛,身子往他胸前一贴,仰面低声说:“吻我。”
岳原又惊又喜,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在她脑后,俯首压向她唇边。
林惜想像着在包厢里看到的翟亮和贾晴晴,不断调整姿势,可是总也做不到他们那样。渐渐地,她醒悟过来,岳原不是翟亮,她也不是贾晴晴。她们都没法通过模仿成为别人的影子。
那之后,他们并肩坐在河边的巨石上,岳原兴奋地跟她说了毕业后的打算,“林惜,我一定会回来,等你一年后毕业,我们就结婚!你说好不好?”
林惜投了颗石子入河,叮咚一声轻响,月光下的水面上,圆形波纹不断扩散。
一年后的事太远,她根本没想过,但当她看向岳原单纯俊朗的面庞时,忽然感到无尽的疲累。
“岳原,将来你会后悔追我吗?”
“当然不会。”他一脸坚定。
林惜把头轻轻搁在他肩上,闭起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她就这样和岳原有了新的开始,而与翟亮,到底还是各归各路了。
对林惜来说,岳原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他带给她温暖和爱,而她并未意识到应该珍惜,当他像来时那样翩然离开时,林惜才从轻飘飘的幻梦状态中清醒过来,重重摔在地上,感到极度的疼痛。
她后悔答应岳原,后悔草率地拿他当替代,用他来隔开自己和翟亮,结果害他莫名其妙丢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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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在江面上慢慢陨落下去,天空的亮色被一点一点吞噬,夜沉沉涌来。
林惜站起身,坐久了,腿脚有些僵硬,自行车就在她身后,她将它推至路边,跨上去,二十分钟后就回到店铺。
店门已经拉上,林惜绕至后院,门开着,里面飘出烟雾和香烛的气息。她把车子推进去,靠墙停好。
翟亮正蹲在角落,把黄色的纸元宝一个个抛进火堆,那是他请他母亲折了化给岳原的,每年都不忘记。
林惜望了眼他虔诚的表情,又看看贪婪吞噬纸片的火光,心里忽生一丝厌恶。
“你去哪儿了,打你手机也不接?”翟亮转首问她。
她没理睬,歇好车子,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踏上台阶走进屋内,抬脚向后,把门重重踹上。
在木楼梯下甩掉鞋子后,她赤脚上楼,小添不在家,她不用再伪装成熟稳重的大人。
坐在床上,林惜余恨未了——她上了翟亮的当。
直到岳原走后,她才发现自己怀了小添。爸爸震怒,妈妈也坚决劝她把孩子做掉,了解情况的亲戚和朋友轮番给她拿主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要她做一个放眼将来的明白人。而林惜自己,在那样混乱的状态下已是六神无主。
翟亮每次都拣她独处的时候来看她。
有天下午,他又来了,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才说:“把孩子生下来吧,我会照顾好你们……一辈子。”
他声音不高,但字字句句都透出力量,林惜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蓦地落地,好似找到了主心骨。
她以为得到了翟亮一辈子的承诺,但直到一年后才明白自己错了——他是以岳原的朋友,而非林惜的恋人守在她身旁,对他而言,林惜是他朋友的遗孀,不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两人朝夕相处,但在心理上,他们的距离比三年前他刚从狱中出来时更远。
林惜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以后的日子只为小添而活,怎样过都无所谓。可随着时间流逝,新肉从伤口上茁壮地长出来,她无法抗拒生命自有的勃勃生机。
她的目光开始关注身边年轻女孩的穿着,她们热聊的话题,有些人甚至比她还大着几岁,但神色举止与林惜宛如隔着一个时代,她深切感觉到自己追不上她们。
她才二十四岁,对众多同龄女孩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却已经拉起幕帘,提早鞠躬谢幕。
翟亮不再爱她,但对她不离不弃,给了她一个看似圆满的空壳,林惜觉得自己被幻梦绑架了,她开始恨他。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林惜坐着没动,她由着自己飘忽了一天,晚饭都懒得置备,此时空腹呆坐,像出了一口恶气。
翟亮在门口止步,林惜和小添的房间,他除了装潢摆设那阵进来过外,从不踏足。
“你去哪儿了?”他重复刚才的问题,“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林惜冷冷反问。
“今天是岳原的忌日,你得给他上柱香。”
“谁爱上谁上,别烦我!”她感觉浑身每个毛孔都炸开了,埋藏在体内的抗拒再也压抑不住,倏忽间就要爆发出来。
“你说什么?”翟亮微微不悦。
林惜昂起下巴,挑衅一样望着他,“我说我不想上——我不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