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翟亮不解。
“十一点啦,你怎么还没决定?”钟波转述瘦伙计听到的话。
翟亮醒悟过来,扯了扯嘴角,“她想让我带她回家。”
“你没拒绝?”
他微微耸下肩,脸上流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味道,“为什么要拒绝,我很寂寞。”
“你们几点离开酒吧?”
“记不清了。”翟亮满不在乎,“应该在她让我下决定后不久。”
“离开酒吧后去了哪里?”
“我家。”
下面的事不言而喻,,但钟波断定他在撒谎。
“这么说,你接到岳原电话时那女孩就在你身边?”
翟亮皱了皱眉,“应该在吧,我当时也醉得不轻,岳原打给我时我还觉得好笑,一个醉汉求助另一个醉汉。”
“你跟那女孩还有联系吗?”
“没有。”翟亮的干脆在钟波预料之内,“萍水相逢而已,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去麻烦晴晴。”
钟波冷冷望着他,“你做这种事,却叫你女朋友帮你做伪证,你不觉得龌龊?”
“男人都卑鄙。”翟亮丝毫不怵地迎视他,脸上的笑若隐若现:“你不也是!你接近晴晴,不就是为了想抓我尾巴?”
钟波很想挥拳揍他一顿。
他们沉默了三四分钟,消化掉一些空气里氤氲的杀气。
“如果你能提供线索让我找到那个女孩,”钟波说,“而且她确实旁听到岳原打给你的电话,那么你就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翟亮用看笑话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我没觉得我现在不清白啊!难道你已经找到可以把我扔进监狱的证据了?”
钟波笃然:“你有作案动机和时间,却没有牢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让你陷入被动。而证据这种东西只要存在,总有一天会被找出来。”
翟亮用力发出笑声。
“你有没有兴趣听我猜一猜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随便。”翟亮一脸无所谓。
“接到岳原的聚会邀请时,你本来不想去,但最后还是去了,因为你想见见林惜。”
冷笑还保持在翟亮脸上。
“你根本不知道这场聚会是岳原精心策划了,要向林惜求婚的,当林惜接受岳原求婚时,你再也呆不下去,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
翟亮改换坐姿,左手捏住下巴,脸上的笑意表明他对钟波的剖析毫不认同。
“离开丽园饭店后,你去了1987,你认识那里的老板,也许他事先找过你,让你帮忙做点修吉他之类的事情,但那天晚上他不在,你没立刻离开,在那里喝酒散心。”
钟波对翟亮讥讽的笑容视若无睹。
“后来有个姑娘主动找你搭讪,你们在11点30之前离开酒吧,但你没把她带回家。”钟波微微顿了片刻,语气变得凝重,“因为11点30分你接到了岳原的电话,他告诉你他在六中,他要跟你谈谈。”
翟亮的笑容渐次减弱,神情不由自主专注起来。
“你打发走了那姑娘,孤身去找岳原。”钟波语调不改,目光始终平静地投射在翟亮脸上,“你家原来就在那一带,你又认识1987的老板,所以你对工地情况了然,知道穿过那片工地可以直通六中废墟。而钻进工地的那扇门,工人们图方便,从来就没上过锁。”
翟亮脸色难看起来,但他隐忍着,听钟波继续“猜”下去。
“从酒吧步行到废墟约需十七分钟,如果你是跑着去,时间会更短,你见到岳原的时间大概在11点55分左右。之后,你们在废墟上吵了起来,我猜是岳原先动的手,你一开始被迫还击,但后来你看出岳原心怀杀机,一场普通斗殴很快变成殊死搏杀。”
“哈!”翟亮高声笑了几下,脸色青白,但语气里满含讥讽,“然后我变身为几个人,分别用棍棒和拳脚把他揍死?”
“你怎么知道有不止一个人?”钟波抬眼问他。
“报纸上不就是这么写的!”他立刻回应。
钟波笑了笑,“一变多当然不可能,但伪造成两三个人施暴的痕迹倒是可行的。”
翟亮正欲反驳,钟波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想说,但麻烦你先听我讲完。”
翟亮闭嘴,刚搁上桌面的手迅速攥紧为拳。钟波微微扫了一眼,继续不疾不徐地述说下去。
“你们在废墟上纠缠了约七八分钟,岳原体力不支,被你击倒。你当时应该很慌乱,以为他已经咽气。你花几分钟思考了一下出路。12点06分,你关闭岳原的手机并拨他号码,造成联络不通的假象,随后,12点10分分,张浚接到了你的电话。”
翟亮满脸写着“荒谬”二字,索性抬头看天花板。钟波却从牵动的嘴角里读出一丝苦涩的意味。
“朋友在市区盲目寻找岳原的时候,你正忙于制造岳原被劫杀的假象,随后,你除尽他身上所有财物,并将他的‘尸体’拖入小树林里掩藏。12点55分,你重回酒吧门口,骑上摩托车赶往市区,一刻钟后,你一脸焦虑出现在朋友们的眼前。”
钟波停顿,看着翟亮,“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罗嗦了。”
翟亮脸上的淡定再也绷不住,攥紧的双拳俨然发白。
“你觉得我这个故事讲得怎么样?”钟波心平气和地问。
他等着翟亮发怒,但隔了片刻,翟亮忽又笑起来,笑容僵硬,嗓音嘶哑,“我不会跟你计较,你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
钟波静静审视了他几秒,翟亮想用他克制的言行表明他是无罪的,这让钟波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以往的审案过程中,他很少遇到如此临危不慌,时刻铭记自己方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