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飞为人沉稳内敛,说话也极有分寸,他没有跟岚岚探讨任何关于“爱情”的话题,只是告诉她父母对自己的殷切期望。他说他要考研,所以目前显然不合适找女朋友,那年她大二,他大三。
对于一向习惯非黑即白的岚岚来说,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委实让她有些发懵,他到底算是拒绝还是鼓励呀?
可这种事也不好傻呵呵直接开口问当事人,一切全得凭自己裁夺。在与董晓筠的一番合计之后,她摩拳擦掌地准备步刘建飞的后尘——考研,而且是师大的研究生!
只是她的雄心壮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一连串担忧和纠结后,终于冷却下来,并最终放弃。放弃了考研,也就等于放弃了刘建飞。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投资成本太高,我怕以后血本无归!”
夜幕一点一点地覆盖下来,如一张丝织的网,悄无声息地渗入人间。
他们的酒越喝越畅然,话题也越扯越远。岚岚在又一次扭过头来望着徐承时,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突然开口,语气讶然,“咦,怎么会是你在这儿?”
徐承怔了一下,但见她一双盈亮的眸子水汪汪的,如嗔似娇,明白她已不胜酒力,赶忙把她面前的酒杯挪开。桌上早已杯盘狼藉,他挥手招来侍应生将碗碟撤下,这里不流行喝茶,但有鲜榨的果汁,他要了一扎柳丁汁,给岚岚斟上了一杯。
岚岚整个儿趴着,下巴磕在自己垒叠起来的双手上,含着倦懒的笑容,问徐承,“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刘建飞吗?”
徐承的心神微微一漾,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这曾经也是困扰过他良久的问题。
岚岚吃吃地笑起来,“因为他长得象你。”
周围的氧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徐承感到一阵窒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来,然后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最后,一地的碎屑。
岚岚不再看他,侧着脑袋,缓慢地叙述着,她是彻底陷入了回忆。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工学院的活动室,当时你正在跟人下象棋,一手执子,很认真的思索。你的脸上有种少有的笃定和沉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就这样安静下来……”
那一天,那一刻,她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谧和踏实,心里的某处象被人不期然地撞开,有涓涓的暖流涌出。她解释不清这种奇妙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但从此却开始留意徐承,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总会千方百计凑过去,然后就是千方百计地想引起他的注意,哪怕自己的举止有时在别人眼里成为笑柄。
不久,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这种感觉和行为的真实原因——爱。
“我从没想过要让你知道,因为不敢。你身边总是围绕着太多的人,我根本差不进去。”她怅然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后来,我故意把自己暗恋刘建飞的事透露给了学姐,其实在潜意识里,我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可惜,什么也没有。”
即使到了多年后的今天,她的语气里还是难掩失落和沮丧。
“我当然不可能去考研。”她仰起头,想很认真地告诉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周围摇曳着朦胧的剪影,在柔和的灯照下泛着微光。她有些恍惚和迷糊,不太确定自己倾诉的对象究竟是谁。她眨了眨眼睛,努力直起腰来,头有些沉重,但一切感觉起来似乎不算太糟,因为她把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垃圾”都抖落了出来,那是连董晓筠都未曾知悉的隐秘。她把它们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而明天她将要离开这里,这让她感到很安全。
在她说话的时候,徐承一直没有吭声,仿佛只是一个沉默的聆听者。所以,当岚岚在一瞬间看清他时,她再度感到惊异,连带酒都醒了几分,仿佛是在梦中,又仿佛刚从梦中惊醒。
“我们在哪儿?”她问。
“新加坡。”
岚岚干涩地笑了笑。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可惜她的脑子被酒精掌控着,不太好使。
“我刚才……没说什么傻话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徐承盯着她的眼睛那样深沉,一如这玻璃外静静伏躺在夜色中的海洋。
“哦。”她有些放下心来,虽然面前的徐承看起来颇为严肃,仿佛被什么事情震慑住了,但那种表情——应该不是生气吧?
她手肘撑着面颊,掌心里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滚烫的脸庞,脑瓜里更是翻腾着各种杂乱无章的念头,自己似乎的确说过许多话,此时只觉得口干。她低下头去,想啜口果汁,可是倏然间,有微凉的触感从颈脖处传来,沁人心脾的凉意顺着脖颈直蹿入脑部,她微微吃了一惊,瞪住了近在咫尺的徐承!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脸已经跟她近得仿佛中间只隔了一张纸片那么薄的距离,连彼此呼吸中带出的柳丁汁的果香都能隐约闻见。
“你……”她不明所以地慌乱起来。
徐承什么也没说,可是那对深沉的眸子里却有两簇灼人的火焰在隐隐跃动,他扶在她颈脖处的手向上略移,然后果断地揽住她的后脑勺向前一倾,他们的唇便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岚岚彻底呆住了,僵持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只是片刻的功夫,他手上的力道便松弛了下来,然后很快又放开了她。
徐承把她面前的杯子拿过来,斟满了柳丁汁,又推回给她,然后哑声嘱咐,“喝吧。”
他的脸上有一丝不自然,打破了往日素有的从容,仿佛有些懊恼。
徐承没有喝醉,他只是被岚岚的话给熏醉了,才会如此冲动地去吻了她,此时冷静下来,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