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是美好的。
然而,现实岂能均随人愿?
到上海的当天晚上,徐承就跟俞蕾又谈崩了。
漫步云端时的一切慷慨大度的胸怀在双脚着地之后便不复存在,亦或是根本没有随着他一起下来?
他们好似在一根牛皮筋的两端,向着相反的方向不遗余力地使劲,徐承也希望能够妥协,可一松手,仿佛整个势力便全倒向了俞蕾那边。他想不明白,在两个人的世界里,退让与坚持的分寸究竟要把握到一个什么样的度才是合理而完满的。
当激烈的冲突过后,他不得不稳住心神,隐忍地对她说:“我们彼此再冷静一段时间再谈,好么?”
照这个趋势下去,他难保两人不会就此分崩离析。
俞蕾倔犟地咬着唇,“徐承,该冷静的人是你。如果当初你不那么冲动地离开,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你明知道我不会离开上海,你还是回了z市。是你不冷静在先,现在你要我怎么做?丢下现有的一切跟你去z市发展?我在这里打拼出来容易么?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是的?你什么时候为我想过?”
徐承无话可说。
一场好好的聚会就此不欢而散。
他没有立刻回z市,原先的公寓自然是没法住了。他找了家还算干净的青年旅馆将就宿了一夜,第二天做完check-out后却没有立刻奔赴火车站买回程票。
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沿着外滩散步,心情异常低落,仿佛有种被人威逼的耻辱感,却又无法干脆利落地斩断威胁。
走在曾经很熟悉的广场上,他承认自己也不是象想象中那么热爱家乡,迫切地要回去为z市的工业发展作贡献,尤其是在经历了与俞蕾的热恋后再回到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的状态,他是非常不习惯的,骨子里,他是个害怕寂寞的人,或许每个人都是。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无精打采地取出来接听。原来是赵岚岚,又是为请客吃饭的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不禁苦笑,为什么她总能活得这么轻松自在呢!人跟人还真是不一样的。
他没心情应付她,照例拒绝。
“师兄,你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哦?”关键时刻,岚岚的嗅觉异常敏锐。
徐承没否认,复又苦笑,“连你都听出来了?”
“那当然啦!人高兴的时候说起话来每个音节都是上扬的,而你现在全都是下挫音,还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我都能想象得出来你眉毛眼角往下耷拉的样子!”
徐承听得啼笑皆非,“全是上扬音?你倒学一句给我听听。”
“师兄,为嘛事不高兴哪?”岚岚还真不含糊,每个字硬是都用第二声调给说了出来,比洋人说中文还让人起鸡皮疙瘩。
徐承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了,忍不住问她,“那你要是有了不开心的事会怎么办?”
“我?”岚岚想了想,“不去想呗。然后多睡两觉就彻底忘了。”
“原来小师妹奉行鸵鸟政策。”
“你觉得不好吗?如果是可以解决的麻烦,你就不会老为它不开心。如果是怎么也解不开的死结,我可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忘了它更好的办法。”
徐承被她说得愣住,一时无语。
岚岚又叹道:“其实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解不开的国仇家恨呀。小老百姓操心的也就是柴米油盐这些事儿了。既然是简单的事情,何必把它想得那么复杂呢!你说对不对呀!”
“想不到小师妹悟性这么高。”徐承笑道。
岚岚得意起来,“要不怎么叫‘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呢!”
“嗯,就冲你这几句话,这顿饭我请了。”
岚岚顿时眼前直冒星星,惊喜交集,“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再赖了啊!”
“谁赖了呀,不是一直没时间么。不过我现在外地呢!等过两天回去再给你打电话吧。”
挂了电话,徐承仰头看看晴朗的天空,仔细回想,自己这点儿烦恼的确跟海湾危机、巴以冲突没法比,摆到台面上来当个事儿说都觉得脸红。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真就这么简单么?
他怎么有种被忽悠的感觉?
收线后的岚岚则红光满面,暗自感叹自己瞎掰的本事越来越强了!这出本来半死不活的戏居然被自己唱得又峰回路转了!
烦恼?
烦恼谁没有啊!
睡觉?
睡觉如果能解决,那她也不用这么整天被自己的个人问题搅得不堪其扰了。
唉,平头老百姓的烦恼,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烦恼呃!
12藏不住的心理
赵岚岚满怀着期待迎来了春节的七天假期。可直到节后开工,她都没等到徐承的电话。
她在等待中变得有些郁郁寡欢,可这次却没有再主动骚扰徐承,一来有点心灰意冷;二来也想到了“矜持”二字,老这么为了一顿饭上赶着纠缠人家,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无聊。
唉,为什么她的万里长征连开脚的第一步都这么难呢?
七天的假就在不断的走亲戚跟吃吃喝喝中度过。不少叔伯婶姨见了她都不免夸张地嚷一声,“哟,岚岚怎么瘦了嘛!也越发沉稳了,工作压力大了吧。”
紧接着就是雷打不动对个人问题的刺探,“怎么不把男朋友一起带来啊!”
岚岚努力笑着回答:“我哪有什么男朋友?”
婶子阿姨们见状立刻就扭过头去瞅云仙,一副不相信的口吻,“呵呵,女孩子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么直爽啦!云仙,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