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啊,她赤着双脚和孔明一起出草庐,一无所有地踏上江东,那时她也曾望着这奔流不息的长江水,唏嘘不已。
事过境迁,凌仍怀念那最初的执着,它虽不是最美最好的,但却是她的盛气年少啊!那是记忆中最鲜明的一段,让人回忆起来,心就凄美得隐隐刺痛。
是的,她,只是个错落时空的过客,是历史的旁观者,该何去何从,她真的不知道……
“恩……”凌低叫一声,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心口郁闷得慌,几乎要站不稳了。
“凌,你没事吧?”小乔急忙将她扶住。
“我,我没什么……”凌慢慢缓和过来,又坐回椅上。
凌也是个大夫,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种椎心之痛,她还能承受几次?
“小乔,我逞强了好久,真的好累……就让我懦弱一次、任性一回吧。”凌凄楚地笑道,“其实我真的是个懦夫,是个什么也抓不住却又抛不开的懦夫……”
“你为何会病得如此严重?”小乔心急如焚地说道,“你身子如此虚弱,还想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所……”凌凝望着小乔,心中百转千回。周瑜英年早逝,给小乔留下的是无限的痛苦和寂寞,可以想象周瑜死后,她那段难捱的日子,一定是无穷的灰暗。
一个如此美丽而又聪慧的女人,却也难逃‘红颜薄命’的劫数。
“小乔,今日是大哥的忌日,”凌悠悠说道,“此时最难受的人应该是你,却要你来为我担忧……”
“公瑾虽去,但还有孩子们陪着我,我并不孤单……”小乔绽出一抹绝美的浅笑,“只是,凌,你究竟要去哪里?我很担心你……”
“小乔,不必挂心我……”凌顺手拿过包袱,“我或许一无所长,但,我有自信,凭借自己的力量,我会活得很好……”她抬手轻拥住小乔瘦弱的身躯,“你多保重,我该走了……”
“凌,你要到哪里去?”小乔急急问道。
凌略一沉吟,淡然说道:“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回手拿过长剑,遂往门外去了。
“绿珠犹作坠楼入,铜雀春深,最恨旧传非礼语;二女远来巡狩地,潇湘月泠,可怜同有未归魂。”
美人再美,也有她的定数。
貌美如花的小乔,在人们印象中也许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没有鲜明的轮廓。美人傍英雄,才有她的愈久弥香的诱惑。如今周瑜已去,独留小乔,她的辛酸与艰辛又有几人来怜惜呢?
小乔,珍重……
凌踏着坚定的步伐,昂然向前独行……
“无名哥哥!”稚嫩的童音由远及近。
凌手握钓鱼杆,半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微偏过头,望见两个孩子正从远处跑来。金黄的夕阳在他们的身后形成一圈亮眼的光环,宛如落入凡尘的天使,纯真而耀眼。
自与小乔分手后,凌便往深山老林去,终于找到这一方不受俗事打扰、远离尘世的净土。
到这个村子已有一段时日了,她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在湖蓝色天空下,静谧安然地存在着。
此时凌已化名为“无名”,村里的人很和蔼,都对她十分友善,她在这里的生活很安逸,与村里的人相处融洽,不分彼此,就犹如一家人,远离了世俗的争斗与纷扰,显得平静而祥和。
“无名哥哥!”果儿气喘吁吁地率先跑到凌面前,“我就知道你一定在河边钓鱼。”
“找我有事?”凌抬起袖子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汗水,眼眸却是望向身后的瞻儿。
“我爹让我来问你,今晚要不要上我家去吃饭?”瞻儿蹭着凌,也坐下了。
“呵,莫大叔的厨艺那么好,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不请自来。”凌轻笑着摸上了果儿的小脑袋,抚弄着她头上精致的发辫。
果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名哥哥,你再帮我编一个蚱蜢好么?上次那个不小心让我弄坏了!”
凌苦笑道:“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
果儿撒娇地摇着凌的胳膊:“无名哥哥人最好了,一定会编给果儿的!”
望着果儿澄清似湖水的双眸,凌无声地笑了,谁会忍心拒绝这个孩子的要求呢?
凌把钓杆丢到一旁,折下河岸边的一根芦苇杆,双手灵巧地编制起来。
“喽,好了。”不一会儿,她就把编好的蚱蜢递给果儿。
“谢谢无名哥哥!”果儿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蚱蜢,爱不释手地左右把玩着。
蓦地,果儿抬起头,在凌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我喜欢你,无名哥哥!”说罢,小脸一红,转身便跑开了。
凌轻抚着脸颊,望着果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上扬出一个弧度,这小丫头!
“瞻儿,你不想要蚱蜢么?”凌将双手置放于脑后,复又躺下,问身边的瞻儿。
“不,我不想要。”瞻儿轻轻地说道,“我只想无名哥哥能多教我读些书,让我多长些见识……”
“呵……好,”凌笑了,这对兄妹虽然性子南辕北辙,但是却一样惹人喜爱,她折了根芦苇杆,在地上边写着,边解说道,“今日我便和你说说《孟子》里的……”
凌全心地教导着瞻儿,瞻儿也专注地听着,天已然暗沉下里,二人却浑然不觉,直到一声低沉的叫唤,他们才醒悟过来,“无名。”
“莫大叔。”“爹。”凌与瞻儿连忙起身。
“瞻儿,你先回去,爹还有话要同无名说。”莫大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