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那一道牵制阵法让连筠憎恨连家的,而是所有的事情全部加注到她身上,慢慢形成了一股难以接触的仇恨,无处宣泄,又因她认定的仇人竟是自己的祖先,相互矛盾互制之下,她连带着厌恶起了自己的血脉。
安凛策心底将连筠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分析完毕。连筠没有详细说她前世的事,可安凛策却不小看,起码那是她所有根源的来源,没有之一。
“你就是拧。”安凛策叹息说道,他怀里的连筠却是一僵,“连青宴纵然可恨,你用自己去恨他。为何不选择放开他们,既然奈何不了他们不去理会就是,你如此糟蹋自己,实在不值。”
连筠又哪会不懂,“我也不知道,只要不看到他们就都没事。可一旦他们就在眼前,我就压抑不住自己。我就会想,如果没有他们,我的人生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这里的连家家大业大,而那边的我,孤苦伶仃,被欺负了我也只能自己隐忍。未曾把我视为家人,却有脸来质问我,我不甘心!”
听着她发怒的话语,安凛策忽然觉得好笑。这完全就像个吃不着糖的孩子,他摸着她的头发,说道:“筠儿,你其实也没有那么恨他们。”
连筠眉头一紧,他在胡说什么。
“真正的恨一个人可不是像你这样抱怨这么多,恨就是恨,想杀就杀。如果此时此刻连青宴站在你面前,让你动手不还手,你真能杀了他?”安凛策忽然反问。
连筠被他问得一滞,脑子里回想的,就是连青宴冷着脸站在她面前,她手提着剑要砍杀他,而非已经冲上去砍杀他。
“……筠儿,我知道你很委屈。”
委屈?她委屈?连筠不解,她委屈什么,她觉得她不委屈。
“其实你爹执意要死时,你就委屈得不行了。但又因你娘死在前头,又是死在你爹的箭下,你连挽留他的强硬态度都没有,他死时,你就带着无尽的委屈。便是后来东界国皇后所说的那些,你更委屈,委屈你祖先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为了外人欺负你。再后来,连青宴质问你,你也委屈,凭什么来质问你?从来没有养过你教过你的亲人,又要为了外人来质问你。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并且是天大的委屈,我知道你受了苦,人间疾苦你几乎尝便了。可便是如此,委屈也不能当成仇恨。你就是拧,宁愿跟他们对着干也不要跟他们说你所受的这么多委屈,你可知,你若跟他们说了,他们将会怎么为你讨来?”安凛策无奈的说着,说到底还是连筠自己不懂。真正的仇恨就好像是她在对待东界国时的样子,甚至都没有杀他们,让他们从皇室贵族变成贱民奴隶,着比杀了他们更加难受。
她潜意识里明白,她爹连城的死其实跟南界国的那位李姓将军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她爹当年愿意跟她走,就不可能会死。所以她没有杀那个李将军,那个李木也仅仅是让他假死,吓一吓他们而已。她所杀的那些官员们,那个不是假公济私唯利是图。就算当年害她死的白又夏和沐颐云,现如今也不是没有死在天元大陆活得好好的?连筠就是再瞒也不能忽视,她的“心地善良”。她自己不肯承认,她所做的那些事已经说明了事实。
“……你在说什么,我才没委屈。”
“我在说什么你懂,你就是拧,不想承认罢了。你不觉得你这么想,可你就是这么想的。别急着反驳我,你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样。你就是这样,喜欢先入为主,你觉得连家欠你的,可你用了连家什么了?你若真觉得连家欠你,依你的性子,恐怕这连姓你也不会姓了吧。”
安凛策说的头头是道,连筠听得也是愣了又愣。一扫方才的忧郁,整个人也比刚才更明媚了些,双眼看着也很是有神。
她皱着眉,看着他,“胡说八道。”
安凛策笑着看她,“那现在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连筠哼了声,没有回答。
半响,她才别扭的倪他,小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
安凛策也倪她,点头,“嗯,挺蠢的。”
连筠一愣,睁大眼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口!谁知安凛策忽然笑了出来,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蠢到认为我会因为这些事就会否定你这个人?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都是我女儿她娘了。”说着亲亲热热的搂了搂连筠。
连筠抬手在他肩上打了一记,反驳,“你敢嫌弃我!”
“我不敢。”安凛策顺手接住了她,笑容里增添了几分无奈,“筠儿,如果真说起来,你前世的最终祸首,大概是我也说不定……”
连筠奇怪的看过去,这厮又胡说什么。
“我方才在你说起前世来时,是有些不信的。但你说你前世在孤岛长大,我就确信了……”
“为何?”
“因为我确实答应你爹,他们若是有事,就将你带离东界国,去哪里都好。而我当年并未见过你,并且也只有孤岛才能更好的藏匿你。我跟你爹的选择,都是选择将你送至孤岛去,至少你可以在哪里安然无恙的长大。”安凛策说得很是抱歉,他跟连城确实有这样的协议。他当年正是在等连城一死,他就带走连筠的。但是……连筠却说,前世的她被自己的师傅算计,如果他真的将连筠送去孤岛,给她选择的师傅必然是岛主。但连筠的身份他也绝不会告知他人,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连筠的身份的?
安凛策想,他或许该查一查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