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斯骛那一句到嘴边的问话又咽了回去。
郇时瑧紧紧抓着安全带的手指骤然一松,提在半空的心也落回了原地。
亓斯骛无奈地接起电话也没注意看来电显示:“您好?”
“好什么好啊?你们骑着乌龟来的吗?十几分钟的路现在还没到?我菜都点完了!”老徐洪亮的嗓音从手机里穿透出来。
郇时瑧弯着眉眼笑了笑。
挂断了电话,亓斯骛罕见的在郇时瑧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等他们到了包间,老徐见亓斯骛推开厚重的门侧身让郇时瑧先进来,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又笑着给郇时瑧拉开椅子:“来来来,小郇过来坐,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今儿我请客!”
他把菜单塞到郇时瑧手里,而旋转的圆桌上面已经摆了几道分量不少的菜了。
郇时瑧打字:“这些就可以了,我没有要加的了,要不问问亓哥想吃什么?”
亓斯骛被这声“亓哥”唤得眉眼都扬起了,虽然只是电子语音,但是效果堪比灵丹妙药,他方才还郁闷的心一下子恢复了活力。
老徐哈哈大笑着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亓斯骛:“他啊,他啥都能吃。”
能吃醋,能吃苦,也能咽下相思的愁。
三人就动了筷子,都开着车来,谁也没喝酒就要了一大锅茶树菇煲的鸡汤。
“小郇啊,你现在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等吃得差不多,三人也没急着走,就坐着聊聊天。
郇时瑧打字:“有一些投资,然后自己也画些画拿去卖。”
老徐夸赞道:“不得了啊,现在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咯!欸,说到画,你知道京江的春季展吗?小亓他每年都会去逛,你们正好可以约今年一起去看画展啊!”
他朝亓斯骛努了努嘴巴,示意他争点气。
郇时瑧笑着打字:“当然可以啊,那要看亓哥有没有时间。”
“我有时间。”亓斯骛立刻回答,他生怕郇时瑧只是说来应付老徐的,他紧紧抓住机会快速答道,“我正好要回去一趟,到时候一起出来看画展吧。”
老徐揶揄地看着亓斯骛,又说:“小亓之前还在画展相中一幅画,喜欢得紧,小郇改天可以去他家里瞧瞧。”
一起去家里吃个饭喝个小酒,那气氛到位了表个白,嘿呀,那不就成了?老徐笑出来一脸褶子。
“是吗?是什么样的画?”
“风景画,没有你画的好看,别听老徐瞎说。”亓斯骛没领悟到老徐的好意,反而急着把话题往别处引。
他不希望郇时瑧的画被拿来比较,不管是倾耳还是郇时瑧,他们都是独立的,不该被他们一群外行人评头论足的比较。
等窗外的天都黑了,老徐就差把郇时瑧户口本上有几口人都问出来了,但是他的问话又很有分寸和边界,加上他本人幽默风趣,倒是不至于冷场。
“行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玩啊!我先走了!”老徐摆摆手在门口和他们道别。
“我们也回去吧。”
回民宿的路上突然打了两声闷雷,到停车场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而停车场距离民宿的院子还有一小段路。
亓斯骛皱眉看着天,一时半会儿好像没有停雨的迹象,这夜里又冷,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
他拉下外套拉链就要把外套脱下来,被郇时瑧抓住了手腕,他单手打字:“你干什么?”
“下雨,我们拿外套挡挡。”
郇时瑧没松开手,继续打字:“不用,我们快点跑过去就可以了。”
“可是你的助听器不能沾水。”
“难道区区一个助听器还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吗?”郇时瑧有些生气地用力打字。
夜色中,他的双眼蕴着怒气。
这是亓斯骛第一次看到他生气,还是为了他。
舌尖泛起甜意,心脏像被泡在了糖水里。真好,郇时瑧也是在意和关心他的,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心跳就不可抑制地加快了。
亓斯骛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眼睛妥协了:“那好,你把助听器摘了保护好,我牵着你,然后我们一起快速跑过去。”
郇时瑧这才点点头。
他摘下了助听器,耳边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但是他完全不会害怕,因为有亓斯骛在。
左手被一只粗糙不平的掌心牢牢牵住,那只手很大很宽厚,还带着温热的体温。他发现亓斯骛的体温一直很高,也不像是发烧那种,就是能在大冬天里也维持着温热的温度,让人格外贪念。
肩膀上又环上了一只胳膊,把他死死揽在怀里,亓斯骛垂眸看着他的双眼:“走!”
他们一起跑入雨中,在夜色里紧紧依偎着奔跑,雨水打在脸颊上,冰冰冷冷的,紧握着的手和心口处却愈发的热。
脚下踏出一朵一朵的水花,他们跑过街道,路灯的光蔓延着做出指引;他们跑过花园,院子里的花左右轻晃着迎接;他们在滴答滴答的雨声里跑进了民宿,雨声骤大,如银河上倾泻的瀑布淌进了人间。
从屋檐处垂下一道流动的透明雨帘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大雨倾盆,一个世界缱绻缠绵,他们并肩在檐下站着,脚下淌了一地的水。
亓斯骛看着郇时瑧,眉锋处不断淌落水珠。
忽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亓斯骛朗声大笑着,郇时瑧无声地弯着唇,谁也没注意到紧紧牵着的双手还没有分开。
院子里的树被风雨吹打着发出莎莎的低语,雨点儿落到地面敲击出滴滴答答的节奏,这是一场独属于他们的雨夜奏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