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来了。
柳海看着松了一口气,也同时悬起了心。
脚步声伴随水声泼溅窸窸窣窣传入御书房,老太医猜到李凤宁到了,连忙侧开身子跪于一旁。
小轿搁下,侍卫急退离开,两?位小宫女搀着李凤宁立在廊庑。
御书房的纱帘被撩起,柳海杵在屏风边上,望了一眼?门?槛处那道娉婷身影,她想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白透如蝉翼,眸光幽渺,被颠了一路,她呼吸略有不稳,直愣愣立了一会儿,缓缓掀起衣摆往下跪定。
柳海朝着御书房内弓腰,“陛下,凤姑娘到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裴浚,只见他冷白的眼?角已紧紧绷住,双手搭在御案,修长脊背弯似满弓,那凌厉的气势衬着整个人像即将出鞘的箭,怒火一触即发。
“你问她,避子丸是?不是?她亲自所服?”
裴浚开口,一字一句有如千钧。
柳海心头说不出的苦涩,硬着头皮调转视线落在门?槛外?边的李凤宁,颤巍问,“凤姑娘,程太医在您的厢房发现?了避子丸,万岁爷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您自个儿备的?”
狂风蓦地停了停,天地静极了,静到一点?微末的动静都足以掀起兵荒马乱。
只见那绝色的美人,端端正正跪着,身姿笔直挑不出半点?错,凉意?顺着膝盖窜入四?肢五骸,也不曾叫她变一丝神色,唯有泛白的唇轻轻蠕动一下,极淡地说出一个字,
“是?。”
那根绷紧的弦无声而断。
柳海心里存的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他惶惶偏过眸眼?,压根不敢去看裴浚的脸色。
暴风雨再次席卷而下,那震耳的雷声雨声彻底将他整个人包裹住,沉抑在丹田的怒火终于冲破闸口顺着五脏六腑流窜。
裴浚深吸一口气,面颊的青色几乎要炸开。
对着李凤宁近来的反常,裴浚不是?没有察觉,她不爱往他跟前凑,也不再跟他撒娇卖乖,他只当她为章佩佩之事心怀怨愤,跟他闹脾气罢了,可万没料到她竟然生?出绝嗣的心思。
他那么宠她,万事纵着她,教她为人处世,陪她骑马放烟花,这?辈子所有耐心都给了她一人,她竟不知好歹,敢服用避子丸?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
也从来没有什么人和事真正惹怒过他,没有,他坚信世间任何艰难险阻皆可被他踏平,事实也是?如此,而今日他独独对一个女人生?出极致的怒意?,乃至挫败。感情对每个人皆是?平等的,哪怕他是?天子,强迫得了一个女人的身却也强迫不了她的心。
裴浚从未觉得这?般可笑?,他第一回那么真心对一个人,恨不得将她往手心里捧,就在方才还细致入微替她谋划将来,她却狠狠给他当头一棒,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尊严得到巨大挑衅,被欺瞒的恼恨,不甘,可笑?甚至无奈,再伴随一丝对她摧残身子的痛愤,种种情绪在胸膛动荡研磨,最终只剩岩浆般的怒火从喉咙迸出,
“滚!”
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一字。
御案上的折子笔架砚台被扫落一地,
“有多远滚多远,朕再也不要看到你!”
第49章
这一阵急雷过后,雨势渐止。
凤宁被两名小宫人搀着往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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