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脚下的雨鞋灌进了雨水,江晓夕把袜子一并脱下来,光着脚继续走。
在离镇子很远的地方,有一处树林,斜坡下铺着铁轨,火车经过这儿,驶向远方。
沟壑对面是大片的麦田,春小麦已经收割,留下光秃秃的田地,金色中夹杂着土壤原本的棕。
雨水滴答滴答落在雨衣上,江晓夕弓下身子,伸出手掰断树干上长出的蘑菇。
接着他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将鱼缸放在一旁后,开始挖坑。
他不紧不慢,一下一下的,像是在进行一个十分平常的仪式。
终于,一个浅坑挖好了,江晓夕把金鱼的尸体捞出来放进去,然后撒上一层枯枝败叶,把刚才摘的蘑菇也放了进去。
他取下向日葵的花瓣,一片一片盖到上面。
做完这一切后,他开始填土。
这时树林里传来几声鸟叫,江晓夕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几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他偏过头,一抹亮色突然闯进眼中。
那是一把橘色的伞,伞下站着一个穿冲锋衣的少年,好像就是昨天江晓夕遇见的那个人。
他右手撑着伞,左手抱着一个檀木的盒子,站在树林旁,向下望着轰隆隆驶过的火车,似乎想着许多事。
远处的山峰隐在薄雾后,半空中也有许多水珠凝成的雾,迷蒙参杂着无尘的清明,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江晓夕慢慢起身,火车巨大的鸣笛声响起,震碎了所有思绪。
少年转过身,四目相对……
昨天的他像朝阳下的溪水,温暖而明静,今天的他像融入土壤的枯叶,冰冷又孤独,江晓夕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个子很高,江晓夕看的呆住了,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仰视着他,移不开眼睛。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无视了江晓夕炙热的眼神,把手里的盒子轻轻放在地上。
江晓夕这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个骨灰盒。
少年微微移开头顶的伞,仰起头,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
江晓夕不由自主的学着他仰头,雨水的触感很舒服,他觉得自己在和大自然亲密接触。
不一会儿,雨水就模糊了他的双眼,江晓夕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蹲下来,将最后一层土盖上。
当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远处橘色的伞和骨灰盒都还在,只是少年走进了树林深处。
江晓夕心里底渐渐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要——”他大喊。
江晓夕踉跄着朝他跑去,雨衣的帽子在风的阻力下掉落,头发彻底被打湿。除过对少年的担心,江晓夕的心渐渐轻盈,快要飘了起来。
此刻,是自由……
清明的天空,奔跑的少年,泛黄的草地和被风吹斜的雨,这番景象江晓夕只在电影里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