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阎六回家喝了一壶,酒过三巡,我问阎六得了多少好处,阎六也不瞒我,金锭五个,大钞百张,他还跟我说,严文利在查干湖放了渔,但是水里有古怪,去年收成不好,还赔了本。
要是我愿意去看看哪里的风水,给指点指点,说不定也能捞不着好处,我给拒绝了,天下五龙,水龙最难搞,搞不好里面有什么龙王水怪的,把自己命给丢了都说不定。
但是阎六非得让我去,因为严文利有钱,他儿子又当官,说来可能不信,严文利的儿子连升三级,从村里到了镇里,可没把严文利给乐坏了,所以这会有点事情之后,就非得让我去。
我不答应,风有风界,水有水止,风水师一般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是到人家底盘上做活,那就是出界了,除非严文利亲自来请我,而阎六显然早就坏了规矩,我是不愿意跟他在一块。
中午我也没送阎六,他自己好走,这会王老妈子来了我家,跟我娘絮叨一些事情,张芙蓉忒讨厌王老妈子,她来能聊什么?当然是生孩子的事,王老妈子不是说哪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就是哪家生了个闺女,听的张芙蓉怒火攻心又不敢言语的,深怕顶撞了我娘。
我在一边听着都觉得难受,张芙蓉就更别说了,四五个月了没啥动静,我娘着急的很,但是我两晚上没少闲着,子女是债,讨债还债肯定会来。
晚上的时候,我娘给我炖了甲鱼汤,非得让我给喝了,然后就给我撵屋里去,把门给我锁死了不让我出去,我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是这样弄的张芙蓉很不开心,我也没啥心情,只好草草收场。
翌日,我听到一阵猫叫,就赶紧爬起来,把窗户给打开,一头黑猫从外面跑进来,钻进被窝里,我开心的很,这头尸猫在外面一跑就是三五个月不回来,我还以为它不认得家了呢,不过猫这种灵物还真不是吹的,总算是回来了。
这会我的门被敲开了,我一看外面天才刚亮,谁来找我?我下去开门,一看是严文利,他一见我,就一脸的哀求,对我说:“我放的鱼苗都死光了,阎六爷说是风水出了问题,要我来请您过去走一趟,您是现在动身还是稍等?”
我看他一脸急吼吼的样子,我要是说稍等,只怕他也不会答应,我就说:“成了吧,我跟你走一趟。”
拿了百宝袋我就跟着严文利出了门,生平第一次做轿车,我实在受不了那个味,吐的稀里哗啦的,好不容易捱了四个小时才穆家村严文利的老家,都没进屋歇脚,严文利直接把我拉到了查干湖去。
去查干湖坐的是驴车,虽然都已经开春了,但是那北风吹的还是冷的邪乎,我就猫在车上,借着那头尸猫的温度保暖。
到了查干湖,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都是鱼腥臭,三人下了驴车,我走到湖边,看到边上都是捞上来的死鱼,个头不大,五六寸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刚放下去的鱼苗。
严文利看着死了一大片的鱼苗哭丧着脸,他承包了五百亩水塘,刚放下去的鱼苗,居然一下快死光了,他能不伤心吗?严文利对我说:“我爹那坟您给出手看了吗?咋只能升官不能发财呢?这一次我损失好大几万呢。”
我不想搭理严文利,风水不是一蹴而成的事情,藏风养气讲究的是个时间,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风水主要便是蒙阴后人,是急不来的事情。
我看了一下湖水,一望无际,查干湖我们这块都叫大白湖,因为湖水很干净洁白如云,纵长三十多公里,最宽处十公里,湖岸线蜿蜒曲折,真是好风好水啊,但是我所站的地方风水有点糟糕,“巽巳兼朝破阳局,那更太乙起堆峰,清闺有女颜如玉,堕胎玷污春风容,游魂阴枢水并入”。
我对严文利说:“附近有没有坟?”
严文利想了一下,朝着北边看了一眼,对我说:“北边有座坟,好像是我手底下的鱼把头家的祖坟,咋拉?”
我听了就点了点头,说:“他家是不是有个闺女,长的亭亭玉立?”
严文利听了,就觉得神了,问我:“你咋知道?”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去请他家人来吧,他闺女死了,就死在这湖里。”
严文利一听,脸色煞白,看了一眼湖面,哪能相信?严文利问我:“大仙,你可别忽悠我,我手底下的鱼把头他婆娘是个萨满神婆,你要是说错了,可是要遭萨满大神报复的。”
我听了心里就咯噔一下,神婆不是随便能得罪的,东北这一亩三分地,信道的有信佛的不少,但是基本上都信萨满大神,对神婆特别尊敬,你要是得罪了道士,无妨,得罪了神佛人家也不会伤害你,但是你要是得罪了神婆,就跟得罪了蛊婆一样,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她诅咒你。
于是我对严文利说:“你先带我到那块坟地看一眼,我好好算算。”
这话说的有点虚,我也害怕得罪神婆不是,严文利听了没多说,带我上了驴车,拉着我就朝着那坟地去了。
坟地还有点远,跑了一刻钟才到,下了驴车,我站在坟丘前,看了一下环境,坟地东边有南北大道,五百米外有一座被打破的山,东方有一个垒起来的石墙,约在三四米高。
距坟三四米远,石墙向北又拐了一个弯,我问严文利:“东北方虽然被石头垒起来了,但原来是不是一个水沟?”
严文利听了点头,一脸的稀罕。
我点了点头,坟地的西方是一条河流,河流再西面,是一个高坎,坟地基本是葬在河沟边的缓坡上。坟地南方是一条高坎,坎上是路。坟地的是坐东北,向西南。
所谓“坎癸病肿忧冲冲,双生子女家渐退,缢亡落水灾厄重。”所以我心中断定了如此。
我对严文利说:“去请人捞尸吧,我断定了你的水塘里有尸体。”
严文利听了就一脸哭丧,对我说:“大仙,你这让我怎么跟神婆说啊?难道我一进门,就说你家闺女掉我家水塘里淹死了?这不合适吧?你们都是神仙,好交流,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我自然是不乐意的,因为我不想跟神婆打交道,神婆跟蛊婆一样,我胡半仙爷爷说了,这辈子能不摊上她们就尽量不要摊上她们,但是此刻若是我不走一趟,万一私自把尸体给捞上来,估摸着得罪神婆会更狠,我就说:“那行吧,我走一趟。”
严文利听着高兴,赶紧拉我上车,带我去他手底下的鱼把头家里,又是跑了个把小时才到那位鱼把头家里。
进了村,磨了个弯,到了地方,我跳下车,腿脚冻的发麻,我看着那房子有意思,房子坐北朝南,大门朝南开,北方有一小后门,东方有一厢房,西方有一破棚子,厕所在院子的的西南角。此宅的院子大门门楼特别高大,并且南方的院墙还特意在原基础上加盖了一尺多。
我站在门口,抬头一看,那房门矮了一尺,大门楼整体高度高过了主房的前檐高度。属于宅形上的“门高过厅”的格局,相宅经云:“门高过厅,后代绝人丁。”
看到这里,也活该这户人家有丧事,严文利敲了敲门,很快门开了,开门的是个半大小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见严文利,就说:“东家,咋?鱼苗不都下了水吗?找我爹啥事?”
严文利笑了一下,跟我说:“这是渔把头的小儿子叫奎子,十八九岁了。”
我点了点头,这孩子生的虎,愣头愣脑的,我就问:“找你爹有点事,你姐是不是很久没在家了?”
奎子一听,脸色变得难看,赶紧进屋喊:“娘,爹,东家带了个人来,说俺姐了,娘是你说的萨满派来的神仙吗?”
我一听就奇了,难道神婆早知道我要来?我心中惊讶,幸好我来了一趟,要不然肯定是要惹是非的,奎子喊了一通,就一脸严肃的把我请进屋,我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氛,屋子里很压抑,到处都是鲜艳的色彩,从屋子里走出来两个人一股五六十岁的汉子。
脸色的口子给刀割的一样,黢黑黢黑的,穿着朴素,手上的茧子很厚,我想他应该就是渔把头了。
鱼把头是个职业,专门预测湖中鱼群的位置,确保渔夫们准确下网,东家在冬捕的时候能不能赚到钱,全看渔把头,所以严文利一见渔把头出来,就对我说:“这位就是我手下的渔把头,也是我本家,严安,后面的是我婶子,俺们都叫她百花婶子,萨满说她是百花仙子转世。”
我看到严文利说我就对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概他是觉得这什么百花仙子转世就是胡扯,我当然知道是胡扯。
但是我看那个神婆不一般,腰间一个小鼓套着鼓槌,下面挂着一个腰铃,胸口一块铜镜,手里一根神杖,身上披红挂彩,两眼有神清澈,像是能看穿人心灵一样,我见了她都感觉到一股压力,不得不弯腰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