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岳森一挥宽袖,拉住许黟的袖子说道:“黟哥儿,你得考虑考虑我呀,这几十颗药丸,不肖几天就能消耗完,我以后还得找你买。”
许黟眨眨眼,原是卖不出去的药丸,怎么转眼就有人争抢着要了。
他乐了一下:“这事不急的,待刑兄家里有需要的人服用过药丸有疗效了,再买也不迟。另外,严大夫若想要,我下次可以先少量制作出来一些,要是可行,后续在下还会再来济世堂。”
这对严大夫来说再好不过,于是便约定好五日后再过来一趟。且收购药丸的价格也定了下来,是十文五颗,与卖给熟人是同个价。
但许黟有要求,这药丸卖给穷人的话不可抬高价,不能高于二十文。要是卖给富人……他就没有要求了。
……
商榷完毕,许黟和邢岳森同时离开济世堂。
刚才一直不说话的邢岳森,突然拧眉出声:“黟哥儿,我相信你的本事。”
“我想买你制的药丸,不是因与你相熟,而是相信这消食丸是好的,不想错过。”
他口吻笃定,不是客套。
许黟轻叹了一口气,连忙解释:“我亦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刑兄你过多破费。再则,消食丸不能当饭吃,一口气买太多了,放久药效会减弱。”
邢岳森苦笑:“你还是太小看我家里人。”
富家子弟吃吃喝喝,哪里是普通人家可以媲比的,自然是大鱼大肉,顿顿有油腥。即使家里长辈多次叮嘱,不可贪食,要修身养性也,然而这些人有多少能听得进去的。
他将这缘由告知给许黟,不怕许黟笑话,他偶尔见到此场景,都难免摇头。
说起这,他感激地把近些日子祖父在服用许黟开的药方后,身体病症有所好转的事说与许黟听。
这是连陈大夫都夸口说好的药方,若不是这话,他祖母哪里会同意用一张黄口小儿开的药方。左不过是信服陈大夫,再把这份信服转移到许黟身上。
许黟道:“这药汤需要坚持喝,等刑祖父能下地走动,到时刑兄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上门亲自诊断。”
上次只听了邢岳森的转述,具体的病症、脉象、脸色等,还得亲自过去才能诊断出更加详细的问题。
邢岳森当即说好,看着许黟寻思地问:“黟哥儿等会可有事忙?”
“无事。”
他今天的任务是把药丸卖出去,现在药丸都被邢岳森买走了。
邢岳森霎时精神气爽,拍着许黟的肩膀说道:“走,我请你吃茶。”
难得有如此巧遇,他要与许黟痛快地畅聊!
待二人坐在西街一处茶坊的雅间。
邢岳森喊店小二上一壶好茶,再来三碟配茶的点心。
时下喝茶雅致,有点茶法和分茶法,需要茶师细细研磨茶粉,再将一杯茶制作出难度系数极高的艺术品。来茶坊喝茶,多是读书人、达官贵族们,这是他们日常消遣的乐趣,观赏着茶师们精湛的才艺演绎,直到将一杯欣赏度极佳的香茶端来眼前[注1]。
但邢岳森要的是壶茶,他来茶楼是想要与许黟好好畅快聊天的,不需要茶师伺候,便挥了挥手,让店小二快快去准备。
自上次与许黟相遇,邢岳森便十分期盼下次的相会,在他心里,许黟比他的同窗们更加值得去结交。
如此想,他就如此做了。
甚是熟稔地跟许黟聊起分别后经历的事:“那日后不过两天,私塾小考的题目恰好是‘为民论’,我因有你相助,对这道题感慨颇深,下笔如有神地将文章写出来了,还考了个前三的成绩……”
他喟叹,眼中露出怅然,似有对不住许黟的地方,缓缓说:“其实拿着方子回家的时候,家父训了我一顿,说我怎么能如此轻信外人写的药方,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许黟挑眉,笑问:“那后来怎么用了方子?”
“还是我机智,我去寻祖母了。”邢岳森眨眨眼,一切皆在不言中。
祖母忧心祖父的病情,听到有这样的药方,立马拿着去找陈大夫……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了解到其中曲折,许黟有些感慨,好在他的药方有用处,不至于让邢岳森在他父亲面前失望,落下一个“急功近利,识人不清”的印象。
“刑兄,辛苦了。”许黟由衷地举起茶杯。
邢岳森俊朗一笑:“我这哪里辛苦,我是收获多多,不仅得到好的药方,还认识你这么一个好友。”
许黟闻言,笑了笑。
好茶配好点心,这茶坊里的玉叶长春不愧是名贵茶,茶汤金黄剔透,喝着甘甜清爽,余甘十足。再配着甜口的绿豆糕、杏仁饼和咸口的鸡丝香酥,几杯茶下肚,许黟有了五六成饱意。
他收回拿点心的手,笑问邢岳森什么时候放旬假。
邢岳森真挚道:“还有三天,那天我无事要忙,想着空出来去找你。”
许黟点头:“那天我不去山里。”
“你说我们约在哪里见好?”邢岳森期待说,“那日甘源寺有桃花会,会有不少读书人去春游采景,还有东郊书林苑,那边景色不错,是个喝茶的好地方。要是你都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去城隍庙,那日有集市,应当十分热闹。”
他迢迢而谈,突然反应过来,许黟已经“弃文学医”,如今再过多接触文人墨客常去的地方,会不会触景伤情?
他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许黟笑着说:“去城隍庙吧,我正好去看看有什么东西要买的。”
邢岳森:“我……”
许黟打断他:“去完城隍庙,我还想去见一下刑祖父,不知道刑兄愿意引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