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对方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被素来看得懂别人心思的祁岁桉捕捉到了。
母妃说过,世人皆贪。果然如此。
“殿下,”那沉闷的声音顿了顿,黢黑的两指间不知何时捏住了一只小虫,那只流萤竭力翕动翅膀想要挣脱,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可不要反悔。”
密室内随着脚步声的离去恢复了安静,墙角的蛛网被不知何来的一阵风吹得晃晃悠悠。
那些本以为忘了的细枝末节,不过因为一个名字就全被丝丝缕缕地勾勒了出来,似积尘蛛网笼在心上,甩不掉,擦不净,丝丝粘粘令人心烦。
陆潇年斜靠在床头,隔着个侍卫朝被抱起的祁岁桉身上看,目光深邃而幽长。
就在那身影即将消失之前,他问:
“我若帮殿下找到阁主凌霄,可有什么回报?”
远远地,冰冷慵懒的声音从密道那头传回来。“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作者有话说】
祁:你没资格谈回报
陆:不是不抱,是时候未到……
娇气
临近花朝节,盛京的夜晚开始逐渐热闹起来,走街串巷的货郎推着满车的新鲜玩意来到这座无名王府的附近。
朱红大门紧闭,两侧侍卫森严,有种不合时宜的肃穆。货郎将叫卖声吞回肚子里,低头快步离开。
一个时辰后,王府平日供下人出入的西侧门开启,一匹骏马载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没入黑夜中。
不远处就是贯穿整个大盛朝的运河,运河两岸灯火璀璨,商贾行人如织,花灯酒绿演绎着盛京的无尽繁华。
七拐八绕,马在一片破败寂静的旧房屋前停了下来。
“将就下,别乱动。”
身后那一直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失去了繁华喧闹的遮掩变得更加明显。而身前人的心跳声越发清晰,撞在杨静山的胸膛上咚咚作响。
“既然这么怕,公公非要跟出来做什么?”
拽着缰绳的手心全是汗,但是乐安假装镇定地扬头,一下又撞在身后人的下巴上,两人俱是一痛。
“殿下信你,我可不信你。”乐安揉着头顶愤愤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们有勾连。”
头顶一声轻笑,“一会公公若怕,就躲在我身后。”
“我怎会怕,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什么事没……”
话未说完,嗖地一声一枝冷箭擦着乐安的头顶飞过,头上的黑色斗帽被射穿了一个洞,他登时一身冷汗。
仓惶转头,乐安发现几个暗影已经飞檐走壁朝他们冲了过来。
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一股大力就将他拽到身后,乐安被挡住了视线,他紧紧拽着杨静山的衣服,只听刀剑铿锵,是杨静山用手上的短刀劈开来势汹汹的剑。
可他手臂还有伤,面对这四五个高手的围攻很快不支。忽地一个不防,一声剌破布料的刺耳声,乐安缩缩瑟瑟地探出一点头看到身前人的黑色斗篷被划破,露出脸来。
而对面的几个黑衣人眸孔一缩,也是一惊,“怎么是你?”
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战。杨静山拉起乐安转身就跑,慌乱中一个装人皮面具的竹筒滚落在飞扬起的尘土中。
而此时,盛京喧闹繁华背后那座沉寂得可怕的无名王府里,一身玄衣侍卫装扮的陆潇年正望着寝殿里一步步跛脚朝他走来的祁岁桉。
沐浴完后,祁岁桉身上竟没有那熟悉的篱落雪香,取而代之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清甜水气。
从寝殿到陆潇年所站在的这棵苍翠古松下,这段路并不短,而祁岁桉竟是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待祁岁桉站在一众护卫面前,陆潇年隐约看到月光下他额发间几滴晶莹细密的汗珠。
陆潇年朝四周瞥了眼,果然看到了两位气度不凡的书生。
额角那滴维持着半落不落的汗珠,和此刻的祁岁桉本人竟是如出一辙———时刻竭尽全力地维持着他翩翩皇子风度,而一到无人看到的地方,娇气的本性就暴露无遗。
“闷了几天我想出去走走,松庭,柏青,你二位就不必跟着了。”祁岁桉状似随意朝陆潇年这边点了几下,“你们几人留下,余下的跟我出去。”
那叫松庭和柏青的,是昨日父皇送来的翰林院学士,名义上是怕他养伤期间落下功课特意来督辅他的先生,实际就是父皇派来的眼线。可毕竟是皇子,他们二人也没资格干涉,于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客客气气地回了话,随一众侍卫转身离开。
深门阔院空旷的庭院间忽地就只剩三人。陆潇年望着祁岁桉,祁岁桉望着马。剩余那个高大侍卫,目光不偏不倚目视前方。
此人相貌不凡,看起来应该是侍卫长,也是抱祁岁桉进密室里的那个。未等发话,陆潇年向前跨了两步,一伸手将祁岁桉拦腰抱起托上马。
毫无防备的祁岁桉被抱上了马,膝盖不小心撞上了马鞍,痛得他“嘶”一声然后弯身去揉被撞痛的地方,并恨恨地瞪向绝对是故意的陆潇年。
“大胆,别忘了你的身份。”头顶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闻言那亲卫便要冲过去动手,但忽然被主人喝止住,只能干瞪了这位其貌可怖的新来的一眼,旋即又转过头去。
“你,上来。”
那个目不斜视的侍卫长仰着鼻子从陆潇年身边跨过,跃马而上,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潇洒。
陆潇年眼眸微深。
“刘萤,你在前面带路。”
“殿下是怕我跑掉,想断我只脚吗?”陆潇年脚踝还肿着,根本走不了很久的路。而祁岁桉故意只备了一匹马,意图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