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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复仇者折镆干(第5页)

宁姚来到了十万大山那座熟悉的山头。

瞧见了一个两颊酡红的貂帽少女正坐在崖畔发呆。

老瞎子难得主动走出茅屋,笑道:“宁丫头来了啊,呦,不错不错,以后得互称道友了。”

宁姚微笑道:“之祠爷爷。”

老瞎子点头道:“啥时候摆酒,记得帮我预留个位置,我得坐主桌。”

宁姚说道:“不知道啊,这种事总不能我催他吧。”

老瞎子点头道:“不像话。”

竖起耳朵的貂帽少女转过头,一脸谄媚道:“哇,你就是宁姚,我们的山主夫人?”

宁姚以心声问道:“你就是白景?你见过旧天庭的五至高吗?”

谢狗揉了揉貂帽,笑眯眯道:“除了那位,一次都没见过,其余四位都远远见过啊,可不敢靠近,持剑者,披甲者,水神,还有谁来着?哎呦喂,看我这记性。”

宁姚笑了笑。

老瞎子笑呵呵道:“看看,她睡不着陌生道友,不是没有理由的。”

宁姚点点头,“难怪。”

谢狗撇撇嘴,“我如今忙着挑选合道之路,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裁玉山那边,等到宁姚离开,陈平安就下了老坑,去找白伯道别。

路上遇到了两位相熟的少年采石工,正在忙里偷闲,拎着水壶嚼着干粮,瞧见了这位外门典客,都不见外,直呼其名。

在裁玉山这边讨生活的年轻一辈,都喜欢跟陈旧说话,肚量好,脾气好,能喝酒,还能往外拎出好些个奇闻异事,常人五分精彩的故事,到了陈旧嘴里,就能说得十分有趣,好像有说不完的地方谚语。陈平安问两个少年聊什么呢,一人笑着说我们在聊那位落魄山的陈山主呢,开宗立派,找媳妇,收徒弟,都是一把好手。

另外一个少年说我们裁玉山其实不差的,跟落魄山就只是差一个懂赚钱的陈剑仙了。

陈平安点头笑道:“你是懂陈剑仙的。”

“陈旧,你这么有江湖阅历,见没见过陈平安?”

“满打满算,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北俱芦洲的凫水岛,一次是在自己的心相天地内。

一个少年双手抱住后脑勺,“不晓得真要见着了陈平安,我跟他能聊啥。”

陈平安伸出手,另外一个消瘦少年熟门熟路撕下半张梅干菜饼,递给陈旧。

陈平安蹲在一旁细嚼慢咽起来,笑道:“好好想想,现在就可以想起来了。”

消瘦黢黑的少年埋怨道:“陈旧,你好歹是个知客,老这么跟我们蹭吃蹭喝,好意思?”

陈平安笑道:“知客大人吃你的饼,是给面子好不好。你小子次次给饼吃,是你的不小气。所以这句画蛇添足的埋怨话,多余了,赶紧收回去。”

少年白了一眼。毕竟真要说蹭吃蹭喝,还是他们比较过分,陈旧那边总是留不住几条腌鱼的,都给他们顺手牵羊了。

还真在那边认真思考那个问题的少年回过神,问道:“陈旧,你不是辞掉外门典客了吗?好马不吃回头草,怎么又跑回来了?”

陈平安笑呵呵道:“少年学书剑,已具看云眼,人在莺花里,矫首睨八荒,近来能走马,不弱古豪杰,剑可敌一人,书足记姓名,长风入短袂,内手如怀冰,空山一个人,昨夜匣中鸣,吾与二三子,平生结交深。”

少年哀叹一声,又来了。陈旧拽酸文,真不如他说荤话来得有意思。

陈平安微笑道:“我给你们仔细解析一番?”

消瘦少年一拍脑袋,又拿出一张饼,“行了行了,就知道半张饼堵不住你的嘴。”

陈平安哈哈大笑,就不跟出手阔绰的少年郎客气了。

有少女娉娉袅袅走过,腰肢纤细,脚步轻轻,少年们立即提高嗓门说话。

桐叶洲,云岩国京城那边,姜尚真带着那个化名罗纨的许娇切,找到了天目书院的副山长温煜。当温煜看过陈平安的那封密信过后,非但没有任何犹豫,反而帮着“罗纨”出谋划策,敲定细节,具体该如何假扮万瑶宗宗主韩玉树,才更真实。

京城外那座鱼鳞渡,刘幽州和柳岁余、郁狷夫一起外出下小馆子,跟一拨桀骜不驯的山上练气士起了争执,前者是奔着特色美食去的,后者却是专门到小馆子体验民间疾苦的,瞧见刘幽州好似个绣花枕头,竟然能够带着两位如花美眷的佳人,来这种馆子喝酒,便气不打一处来,其中有个仙侣后裔,习惯了拿家世压人和用神仙钱砸人,竟是骂不过那个始终笑呵呵的刘幽州,于是就问刘幽州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爹是谁?柳岁余当场就乐得不行,说你要是不知道自己爹是谁,就问你娘去。

青杏国那边,陈平安跟天曹郡张氏一起,主动找到了老皇帝柳龢和护国真人程虔,围炉煮酒,双方彻夜长谈了一场。

当时旁听的太子殿下柳豫,很快就脸色雪白,汗流浃背,老皇帝倒是与那位少年姿容的陈剑仙谈笑风生,一起为柳豫复盘。显而易见,柳豫和东宫一切症结所在,老皇帝早就看在眼里了,姜还是老的辣,借此机会,垂垂老矣的皇帝陛下,帮着外人一起敲打太子,事实上,陈剑仙提及的那些东宫官员,柳龢早有档案备份,这晚一并交给了柳豫,谁是酒囊饭袋,谁有真才实学,双方才干有几分,优劣在哪里,家产有多少,金屋藏娇有几处,这些年的政绩履历和私下言谈,早已都被刑部供奉秘密记录在册。

玉宣国京城,余时务跟马苦玄约在了一座美妇沽酒的铺子,折耳山改成了折腰山,山神娘娘也将名字改成了宋瘠。

果然如陈平安所料,余时务还是为马苦玄泄露了那座阵法的存在,马苦玄思量片刻,只是说了一句,让余时务喝完酒就离开,没必要搅和这种个人仇怨,山上的趟浑水,不如山下的喝浊酒。

处州刺史吴鸢脱下官服,私下拜访竹楼一楼的陈山主,主要是询问一事,赵繇和那个刑部新设机构,大骊王朝一国文武百官和朝野上下,都可以管,那么谁来监管赵繇?陈平安说是曹耕心和一个名为大骊地支的秘密机构。于是吴鸢又问,谁来管曹耕心和大骊地支,陈平安说是自己。结果吴鸢不依不饶,再问谁能管你这位大骊新任国师?还是说无人约束,仅凭良心?陈平安笑着没说话。吴鸢便说起了一件旧事,说先生在担任大骊国师没多久,曾经亲手处置了一桩糊涂官司,当年有一封驿报丢失,连同驿骑和公文在内,就那么消失不见了,不管兵部和刑部怎么调查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结果就是两边相互推诿和指摘,结果国师非但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都没有各打五十大板,而是全都从重处理,所有官员,大到兵部侍郎,到刑部管着督查驿站供奉的郎官,小到沿途几座驿站的驿丞,全部丢了官帽子,大骊朝廷永不录用,除此之外,一州境内刺史到主管官员,都一并被问责,甚至连附近的一座山上仙府,连同数个江湖门派,都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要么被下狱,要么直接被驱逐出境……在那之后,只要是驿报丢失一事,朝廷该如何问责,与谁问责,问责大小,就都按照这件事的处置结果,作为刑部范例,成了大骊定例。听到这里,陈平安笑言一句,吴鸢,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还知道这件事,肯定从头到尾都是崔师兄的刻意为之,所以你是想问我,那些遭受连带责任的官员丢了官帽子,冤不冤枉,大骊朝廷该不该冤枉他们?吴鸢当时坐在竹楼一楼屋内,对着一只火盆,伸手烤火取暖,与新任国师相对而坐,吴鸢点点头,加重语气,问我们作为知情人,该不该故意冤枉他们?

西岳神君佟文畅,在陈平安那边又吃过了几碗米羹,就直接去了一趟两座储君之一的鹿角山,召见山神常凤翰之前,佟文畅自己走了一趟鹿角山的某座库房,亲手翻出涉及百年内玉宣国文武气运流转一事的所有档案,抖落那些册子的灰尘,坐在桌案后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翻阅档案。山神府档案司的一众佐官胥吏,战战兢兢站在屋外廊道中,陪着大气都不敢喘的文、武运司两位主官,他们都是满头雾水,根本不清楚几乎从无踏足过鹿角山的神君老爷,为何如此。常凤翰穿好官服,这尊在宝瓶洲西岳地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山神,面无表情来到屋外,身边只跟着礼制司和香火司两位心腹佐官,常凤翰朝屋内作了一揖,却没有开口,更没有走入屋内。佟文畅头也不抬,除了书页翻动的声响,就只有老山君砸吧嘴的声响,一屋子烟雾,萦绕不散。

常凤翰默然站在门口足足将近一炷香,这才看了眼诸司主官,后者就要悄悄离开廊道。

佟文畅终于说道:“常山神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常凤翰欲言又止。佟神君此言一出,廊道那些官吏身形就跟钉子一样纹丝不动了。

佟文畅合上一本册子,抖了抖新册子的灰尘,抬头望向门口的常凤翰,问道:“知不知道女鬼薛如意?”

常凤翰老老实实摇头道:“回禀神君,下官没听说过这头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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