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神银的话传入妃的耳中,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不等妃为自己申辩,神银就把螟皇寺的灯笼递给她,指着山下的队伍说:“时候差不多了。抱歉,我和冥婆婆都不能参加庙会,螟皇寺的仪式只有交给你了。”
无奈之下,妃只能点点头,提着灯笼走下山。
九时一过,白柳村的游行队伍便浩浩荡荡出发了。从南雨村的村口北上,经过洵树林边的一小段公路,缓缓向七公里之外的山道行进。领队的两名庙会主持干事,身披传统大褂,浓妆艳抹,每人各提一盏绘有樱花图案的大灯笼,一路引领白柳村的众人上山祭拜。按照习俗,人们要在山腰的祭台处供奉食物,然后将手上的纸灯笼烧成灰,撒进海里,仪式方告结束。仪式之后,干事再将队伍带回山道的樱花林中,这时,夜樱庙会才算正式开始。
当妃跟着游行队伍回来时,樱花林中早已是灯火通明,一派热闹。正逢夜樱盛开的时辰,白色、莲灰色和粉红色的樱花花瓣层层交叠,覆盖枝头,风轻轻一吹,便如同花雨一般纷然飘落,和闪烁的焰火、炫目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组成一片绚丽的景色。
“小姐,我等你多时啦,这边这边!”一只橘红色的妖怪扑扇着翅膀飞到妃肩头,指着山上的某棵树为她带路。
这是妃不久前收服的妖怪,名叫鸦狐,有着乌鸦的嘴巴和翅膀,又有着狐狸的身体和尾巴,由于这种特征混乱的缘故,妃至今没搞明白他到底是乌鸦还是狐狸。不过这并不重要,反正妖怪本来就没什么逻辑可言。
山道越来越狭窄,人流也越来越拥挤,人们大多盘踞在山道下樱花最密集的位置,妃不得不小心翼翼跳过人们的塑料桌布,才能继续往上走。位于山道最上方的樱花林里,一阵悠扬的长笛声不急不徐,穿透嘈杂的欢声笑语,飘然略过妃的耳畔。
“是谁在吹笛子?”妃问道。
“是冬雪大人。”鸦狐回答。
妃抬起头,惊讶地望过去。樱花树下,冬雪的白色浴衣袖口被山间的晚风吹起,露出两截纤细匀称的手臂,柔软的浅蓝色短发微微飘动,低垂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尽管对这只吊眼凶妖没什么好感,妃仍然不情愿地自心底发出感慨。事实上不论有没有绚烂的樱花,盛夏的夜空,以及悦耳的笛声作衬托,冬雪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且不论苍白的皮肤和时下流行的忧郁气质,光一个吊眼稍就足以勾魂了……
但是千万不能被这样的外表蒙骗了!妃非常清楚他骨子里流的是什么样的毒液,一旦与他正面相对,就要随时做好被毒舌攻击的心理准备。
“太慢了!你究竟干什么去了?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笛声嘎然而止,毒舌果然如预料般地蠢蠢欲动。
冬雪和妃四目交会,看到她盛装打扮后的模样时愣了愣,随即飞快地移开视线。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嘛。”妃拒绝跟一只妖怪解释人类的祭祀仪式,慢吞吞踱到樱花树下,端坐在冬雪面前,故意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手。
“等一下!”冬雪窘迫地叫起来,匆匆把手藏在身后,“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想嘲笑我,说我是一只附庸风雅的妖怪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的表情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冬雪叫道,“我告诉你,假如不是洵大人说,这样的夜色需要有笛声配乐才完美的话,我才不愿意对着一群卑贱的人类吹这个破笛子呢!”
妃端起酒杯,看着鸦狐殷勤地为她斟满,故意说:“是吗?可是我却很想听优美的笛声耶。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好去拜托大叔了,让一只高贵的雪妖为我这个卑贱的人类吹一晚上的笛子,应该很有趣吧。”
“你想要我现在就把你冷冻起来吗?”
那就快动手啊!妃刚要这样顶回去,不经意瞥了冬雪一眼,发觉他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身边既没有雪花飞舞,周围空气也丝毫不带寒意,即便是在说着威胁的话,他的指尖也没有薄冰。
于是妃改口说:“算了,我才不想变成冰块,然后坐在这里跟你大眼瞪小眼,今天是难得的夜樱庙会,我们暂时休战好不好?”
“哼,这还差不多。”冬雪收起笛子,红色的瞳孔反射出淡淡的幽光,视线追随着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洵大人来了。”
大叔提着大大小小的酒壶,悠闲地走上坡,长及膝盖的银发随风飞舞,在灯光下泛着白光。他的四肢修长,身上却十分结实,尤其是裸露在外的胸口,健壮的肌肉加上蓝色闪电状纹身,一路上引得人们频频回头。
真是迟钝,一点都没有身为妖怪的自觉!妃忍不住嘀咕,或许大叔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这样未免也太招摇了吧?
“妃!你终于来了,这身衣服真漂亮啊!”看到妃,大叔露出欣喜的表情,一跃跳到树下,举起手上的战利品笑眯眯地说,“看,我拿来这么多酒,你想喝多少就可以喝多少哦。”
他放下酒壶,并排摆在地上。这些酒壶有的方有的扁,个个长得奇形怪状,怎么看也不像是用来装酒的容器,酒的颜色和气味也很古怪,温热、黏稠的液体冒着气泡,仿佛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似的。
妃和鸦狐同时凑上来看。
“大叔,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酒的?”妃提起一个酒壶,闻了闻,立刻皱紧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急不可耐地把酒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