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不低的声音,隔着纷落飘雪清晰传入赫连越耳中。
皇城路上铺了一层薄雪,马蹄印子连绵,赫连越高坐于马上,转瞬便和温染颜四目相对。
望入她眸底的欣然,赫连越冷不丁簇起了眉宇,片刻又松落了几分,“我当是谁,原是皇后娘娘,娘娘深夜不宿在凤栖宫,来此地作甚?”
温染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笑傲睥睨:“这话该是本宫询问永清王才是,永清王夜不归宿,又率重兵精锐破了皇城北门,又是作甚?”
她眸中凌摄,又笑着说:“难不成,是觉皇城北门雪景甚妙,是来看雪的?可看雪率兵古往今来本宫从未听说过,本宫只听过谋逆二字。”
她在谋逆二字上加了重音,眸中凌然寒芒更甚。
两方兵马遥遥相望,气势凌然,其中之意早已不言而喻。
如今又被温染颜三言两语轻易点破,本就紧张的局势如今更为沉闷压抑,就如绷紧的箭弦,一触即。
赫连越敛去眸中笑意,和善面皮撕下不再做伪装,他厉声道:“新帝不仁,毒害本王母后,如此作为实在叫人心寒,泥人尚且有几分血性,本王若不揭竿而起,谁敢保证母后之死日后亦不会成为我的下场?”
他满脸激愤,又说:“况且,这本就是赫连氏的江山,凤栖梧他血脉不纯,名不正言不顺,本王此举如何能称得上谋逆?无非只是拨乱反正,正本清源罢了。”
他的言语铿锵,又有理有据,他麾下的士兵听来,面上气愤更显,士气更浓。
士兵们手中刀枪遥指城楼,刹那,凌厉之气直冲九霄。
城楼上的弓箭手各就各位,面对底下的威慑,手中弓弦拉得更紧,全身肌肉绷紧,不敢有一丝懈怠。
两方无硝烟的对垒,谁若先失了气势乱了阵脚,便就输了。
温染颜面上无波无澜,嘴角却勾起一抹极盛的弧度:“永清王这颠倒黑白的本领还真是炉火纯青,若我未知全貌,还真要被你的三言两语给诓骗了过去。”
不等赫连越狡辩,她接着说:“暗地敛财、买入军火、结党营私,皆是这十多年来永清王的所作所为,本就有谋逆之心,如今,为了师出有名,毒害亲母又拿她之死做文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
许是触到了他的逆鳞,赫连越双眸猩红地怒斥:“无知妇人,你休得胡说!”
他气急败坏辩解的模样,早已不言而喻。
温染颜随手丢下一包药渣,眉目含笑地阴阳道:“君子坦荡荡,永清王空有野心,却无坦诚之勇,一派小人作风,小家子气的很。”
赫连越看着地上熟悉的药渣,顷刻,便想到太后死时的惨状,心中的恐惧慌张瞬间被勾起,犹如潮水将他卷入黑暗深渊。
溺水的窒息感袭来,他眼中血丝布满,赤红可怖一片。
半瞬后,他眸光烁动,又如威胁般阴戾开口:“陛下远在凉州,皇宫又无兵力部署,皇后娘娘一介女流,难不成是想螳臂当车?”
温染颜嗤笑,“你怎知,我是在螳臂当车?”
“油盐不进。”赫连越轻斥,眼中暴戾满溢,“一会儿是生是死,都是你自找的。”
温染颜笑而不语,单薄的身影立在风雪中,娇柔若柳,半分无害。
赫连越从初时就未将她放在眼里,知晓事情全貌又如何?
待知情人全部死了,他荣登大宝,那些不愿被提起的龌龊事,还不是任由胜利者篡改书写?
“杀,一个不留——”
赫连越摆了摆手,掷地有声。
“放箭——”
温染颜启唇,两人近乎同时出声。
待双方话音落地,冷锐的寒箭如雨一般纷扬落下,遮天蔽月,撕裂长空,满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凌厉得叫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