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沈大公子一仰,倒在了石桌底下。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只剩他一人躺在地上晕头转向。
“谁,谁敢打我?”沈翀大叫。
“小爷我打你,你有意见?”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沈翀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这是个约莫不过十五、六的少年,生得丰神俊朗、眉目英秀,一派盛气凌人的模样,看上去,比沈大爷这纨绔还要再纨绔三分。
“你,你你……”沈翀一骨碌爬起身,瞪着这少年叫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打我。老子的亲爹可是……”
“可是我爹的手下败将。”这少年虽不大,但个子却窜得和沈翀一般高,他上前一步,一脚踩上了石凳,昂着下巴冷笑,“怎么?沈大爷不认得小爷我?”
“你……”
“净儿别胡闹,跟他置什么闲气。”不等沈翀出言,匆匆从外面走来的秋云正便上前一把揪过这少年的后脖颈,把人拎到了自己身前,“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了什么?现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原来,暴揍沈翀的这位少年,正是秋府三公子,秋云净。
秋云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抱着胳膊,冲沈翀桀骜一笑:“沈大公子,方才你说你老爹是谁来着?我没听清。”
沈翀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嘴角被秋云净一拳揍出的血沫,悻悻道:“原来是秋老三,我还当是谁。”
秋云净一扬眉,斗鸡似的指着沈翀威胁起来:“姓沈的,以后你再敢欺负我哥,小心我揍死你。”
国子监刚走了和秋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秋云秉,又来了混世魔王般的秋云净,沈翀头一回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好好念书,考个功名,以便早早离开这鬼地方。
他一向欺软怕硬,尤其是如今,自己去年刚死了亲爹,圣上特赐恩准他不必丁忧,今年就可直接参加春闱,可最后还是折在了秋泓的手里。
沈翀心里满是怨怼,恨不得立刻把那被秋云净挡在身后的秋云正拉出来,揍上几个回合。
“走了走了,”沈翀的好友推他,“秋三公子也只是开个玩笑,沈爷您别计较。”
秋云净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膏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立刻转身冲自家二哥笑道:“放心,以后有我在,他必不敢再欺负你。”
秋云正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才问道:“净儿,你说……爹他故意黜落了沈翀,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我在国子监里受气的事?”
秋云净睁大了眼睛:“二哥,你想什么呢?爹他那样公正严明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真的吗?”秋云正有些不信。
“真的吗?”章从梧也不信。
秋泓却坦然回答:“当然是真的,那小子天天在国子监里欺负正儿,我看不过眼,所以把他黜落了。”
“师相……”
“你还要问什么?”秋泓放下浮票,抬眼看章从梧。
章从梧抿起嘴,摇了摇头:“学生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秋泓收回目光,把唐彻呈上来的那本奏疏放到了章从梧的手上:“去年初夏,那文齐病死,跖部内乱,那文禄被陆鸣安带人找到时,折了一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今年开年,跖部便加了进贡的东西,还答应撤兵。正好,跖部安生了,唐中泽就能退了。等唐公从任上退下,你就顶上去,到燕宁当总督。”
“我?”章从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老师,我……”
“只是可惜,现在陆帅不在了,陆鸣安有时行事鲁莽,得你多提点着点。”秋泓接着道。
“学生明白。”章从梧喜不胜收。
两人正说着话,一小太监从外匆忙跑了进来,递话称,秋府家仆来请秋相回家一趟。
秋泓皱眉:“家里出事了?”
“那倒不是,”这小太监和李果儿相熟得很,他笑着回答,“李管事说,是您家老太太有件大事,想请您回去商量商量。”
秋泓看了章从梧一眼,章从梧立刻道:“老师放心,长缨处里有学生在呢。”
其实,舒夫人要找秋泓商议的也不算什么大事。
今日初一,她上鹤阳观烧香,回城的路上巧遇一对老夫妻。舒夫人年纪虽大,但眼不花耳不聋,她一下子认出,这对老夫妻不就是当年在少衡与他们秋家住对门的邻居吗?
于是,心地善良的舒夫人立刻令家仆把这对老夫妻请上了车,询问家乡的事。
可谁知一来二去,竟从这对老夫妻的嘴里问出了一个大案来。
“水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经常与你们这帮娃娃在凤岐峡底下戏水的那个小娘子?她后来嫁做人妇,生了个丫头,名叫桂儿,桂儿长大后,被爹娘送去布店做了学徒。”舒夫人说道,“就是这个可怜的孩子,被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给……”
秋泓听完,没出声,直接走入正堂去见那两位被舒夫人带回家的老夫妻。
这对老夫妻一见秋泓身上那条鹤补大红袍,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相爷,草民求您为小女主持公道啊!”
秋泓示意李果儿赶紧把人扶起来,他问道:“可是芳姐儿?”
桂儿的母亲顿时涕泪如雨:“相爷您,您还记得民女?”
秋泓摆了摆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女子,为何会被宁城伯家当街打死?”
桂儿的母亲芳姐儿“呜咽”一声,捂着脸哭道:“都怪我,都怪我要送她去什么布店当丫鬟,结果,丫鬟还没做两天,就被出来订衣裳的宁城伯家公子瞧中了,嚷嚷着要纳她做小妾,这,这也算是好事,可谁知道,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