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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麦芽糖（第1页）

肖黎不在小棠他们的学校，但小棠学校一直有肖黎的传说。

事实上，初中生涯没开始多久，肖黎就已经崭露头角。

初中的肖黎，身形愈挺拔舒展，气质冷峻，精致的五官和白净消瘦的脸颊相得益彰。

那时学习拔尖和外表出色的男孩女孩，总是会得到更多的关注和优待，更何况肖黎还不是脑袋空空的绣花枕头，除了出众的脸蛋，他脑子也很是聪明。

那时学校论坛上俊男靓女班花校草的评选活动，肖黎总是榜上有名。

女孩子们私下兴致盎然地谈论着本校的徐思雨，谈论着兄弟校的肖黎。

肖黎被几年级几班的谁谁谁表白了；肖黎市数学竞赛考进决赛了；肖黎和本校那个谁谁谁打架了；肖黎进了校篮球队当主力了……

对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来说，每天都枯燥单一的学校生活中，如若没有这些粉红色的调味品，只怕会更加索然无味了。

姚娜偶然间得知田小棠和肖黎住在同一个胡同，居然还只是一墙之隔，羡慕得几乎流下激动的口水，她故作生气点着田小棠的额头说：“可以呀你田小棠，深藏不露啊！我们这天天到处钻天觅缝地搜集情报，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到真是沉得住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姚娜天天缠着小棠讲讲肖黎的私生活，田小棠想着那片连接两个院子的屋顶，心里酸涩得要命，只得应付着说并不熟悉。

现在想来胡同里的年少时光，有好多珍贵的东西，都告别得很匆忙。

小棠初三开始的暑假，范俊哥去考去了一个遥远南方城市的大学，小姨家也因为姨夫工作调动搬走了，不光搬离了胡同，也搬离了这座城。

袁柳临走前缠着小棠陪她住了好几晚，还哭哭啼啼地把自己一箱子宝贝大大方方地送给小棠。

晚上躺在床上，小棠和袁柳久久睡不着，恋恋不舍地聊着天，袁柳突然转过头问小棠：“你实话告诉我，你还喜欢肖黎吗？”

小棠一愣，半天说不出话。良久之后她笑得故作轻松：“我对你们大家都一视同仁的喜欢啊！”

袁柳叹了口气，说睡吧。

人的心能有多大呢？田小棠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不够大，不够坚固，每个路过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把它掰走一小块。

她想，是不是越长大，人的心便可以攻下越多的城池，便可以变得更大更坚固，那样才能在离别和失去的时候，守住它的完整呢？

小姨搬走后，田小棠越来越觉得妈妈有些不对劲。

妈妈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和小棠说话时常心不在焉，有时做着饭看着电视或者批改着作业，会不自觉地傻笑出声，自己察觉之后又很懊恼的样子。

小棠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怕妈妈有天也会丢下她。

妈妈以要提早准备中考的名义，给小棠报了暑期补习班，小棠想这样也好，日子忙起来，脑袋里的兵荒马乱就能暂时偃旗息鼓吧。

这天早起小棠便觉得不大舒服，脑袋昏昏沉沉头晕目眩，妈妈给她喝了支藿香正气，把她送到补习班叮嘱照顾好自己便离开了。

一上午小棠都难受得半点课听不下去，还没到中午便请了假，虚弱地往家里慢慢溜达着。

迷迷糊糊走到家门口，小棠一下子呆在原地——院子里曾经爸爸停放摩托车的地方，本来一直空着，今天却停放着一辆陌生的崭新的摩托车！

像是预感到什么，小棠用力咬住颤抖的唇，没出太大声响，向屋里走去。

脚步变得愈沉重。小棠透过窗户，看到妈妈正在沙上看电视，她的脸上是许久未在小棠面前展露过的，明艳的笑脸。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小棠眼泪奔涌而出。她觉得体内有一头惊醒的野兽，吼叫着要冲出来。

妈妈看到小棠，先是愣住，然后和身边的男人嘱咐了几句什么，匆匆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小棠。

小棠用力挣脱开，强忍着问她：“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把我支开吗？”

“不，不是，”妈妈的眼睛红了，“我只是想着找一个最合适的时候，以最合适的方式告诉你。”

“告诉我，然后呢？”田小棠泣不成声，“然后就彻底忘掉爸爸，丢下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是吗？”

妈妈怔了一下，一边摇头一边哽咽起来。她想跟小棠说些什么，抬起手想去抚摸小棠的头，小棠用力把头转向一旁，妈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颓然把手垂了下去。

男人有点手足无措，讪讪地笑着朝小棠走过来：“你就是小棠啊，果然长得很像妈妈。叔叔今天过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和你妈妈谈，确实冒昧了，希望你别生妈妈的气。哦对了，你妈妈说你喜欢吃麦芽糖，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路上有卖的，就买来给你吃，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准备见面礼……”

田小棠没有听男人的话，她目光定格在那袋麦芽糖上。

她眼前闪过爸爸把麦芽糖藏在身后神秘兮兮的样子，闪过爸爸停放好摩托车朝她招手的样子，闪过爸爸笑弯了眼看着她满足地吃糖的样子……

她胸腔里着了火一样，她想喊，想叫，想疯，想问问他凭什么要给她本应是爸爸买给她的麦芽糖。

她压抑克制着的对爸爸的爱和想念，在这刻如洪水猛兽般，排山倒海地翻涌上来。

田小棠失控地尖叫起来。她打翻那人手里的麦芽糖，冲他大喊“滚出去”。

直到男人逃也似的匆匆离去，她还是喊叫着，怒骂着，痛快淋漓地肆意泄着。

田小棠想，这样无所顾忌地疯，是要惊动所有人的吧。但那刻她不在乎，也不想去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只是想疯狂地把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搅个不得安宁。

直到她喊不出声了，她还是张大嘴巴，无声地呐喊着。

然后一阵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她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在这刻终于撑不住了。田小棠一头栽倒在地。

田小棠仰着头躺着，看到妈妈哭着扑到她身边，看到范大娘惊恐关切的脸，看到不知道是英杰还是英侠被吓到的样子，看到屋顶上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她眼前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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