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特有的乐声传遍长街,似顺着月色流淌在空中,行人偶有驻足聆听,也有加快脚步急着回家,似乎在乐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心心念念之人,想着快些去见他,快些,再快些,到那人面前说自己的思念。
想爹娘,想兄长,想妻子孩子。这样的乐声似乎将思念之情全都诱发了出来,趁着月色酝酿发酵,疯狂传导。
“你可是又在想你那陛下了?”
“人都死了,估计也转生好几次了。”林却淡淡的说,眼神哀戚。
“对,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再将心神牵连在这个凡人身上。哪怕他是凡间帝王,也终是一个凡人。”
眼前这个“穆衔蝉”似乎有些哀叹,皇帝林斜源只是个凡人,凡人一生短暂,转瞬即逝,他与林却的感情也只会在时光长河里慢慢被消磨。好在现在已经有了转机,他有很长的时间再次与他相会,相恋,相守一生。
“我虽是仙门中人,也知修仙者与凡人之间没有好下场,但我还是喜欢他。我与他已成了夫妻,也有了夫妻之实,他便是我一辈子的伴侣。现在,你就当我丧偶了吧。仙门我是会回去的,修行也要继续,我就不能伤感一下吗。”
一支曲子渐渐结束,林却撑着脸看着长街月色,他的眉头轻撇。
“你对他的感情真有那么深,那为何当初还要假死离开他?”
“穆衔蝉”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因缘际会罢了,我原以为陛下爱的并非我,我想寻找的人也并非陛下,没成想命运如此捉弄人,我等了数年的人便是陛下,陛下爱的也一直是我。”林却眼睛有些湿润。
这个自小生在鞠月峰的仙君,第一次出鞠月峰便丢掉了自己的真心,怕是往后再也寻不得再让他动心的人了。
“那忘记他!”穆衔蝉身上的气势突变,声音拔高。
“我是不能忘记的,我会永远记得他。”林却声音坚定。
“那你便把我当成他,不,你不可以把我当成他。我是我,他是他。”
穆衔蝉似乎是突然清醒,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有些疑惑刚刚发生的事——方才,他似乎想突然离魂,所做的事都并非自己本心。
“穆少主在说什么呢,我们不过是交易罢了,我告知你寿阳公主的事,你帮我假死,我们现在不过是朋友关系。”林却似乎是清醒了,有些不解的看着穆衔蝉。
周围的风柔顺的流淌在他的发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替他顺发。
“我不需要这样的朋友关系,”穆衔蝉伸手握住林却的手腕,“林却,你可以看看我,把目光从你的陛下身上移开,你看看我。”
林却一愣,右手一松,二胡弓滑落到房檐,砸向流楼下面。
突然,金光大闪将长街照亮,二人转头看向长街,只见那二胡弓飞起一米远。
“佛子——”
“小师叔!!”
“有人袭击,那是——二胡弓!?”
“娘亲,那和尚怎么头上冒金光了?好漂亮噢。”小女孩的声音尤为清脆。
佛子圆缘
34
流楼之下兵荒马乱,好几个光头佛修围着中间一个还在不停冒功德金光的和尚转悠。流楼之上,林却有些一言难尽。
“穆少主可听到刚刚那几个佛修说什么了?”
“自然,佛子来了嘛,我们林却仙君不小心掉的二胡弓还砸到了他的护体金光上面。”穆衔蝉站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却。
“你的错,你去请。”林却十分利索的翻身进了阁子,连带着小马扎也收了回来。
“我是冷面仙君——”
“冷面仙君又不是不会说话,快去快去。”林却快速收拾了周围的酒壶和未散的酒气,朝穆衔蝉挥挥手。
穆衔蝉只得探出头,冷冷清清的说:“圆缘大师,诸位道友一路劳累,何不上来一叙?”
那佛子头上冒着的金光逐渐淡了下去,他抬头,露出了一张微笑着的慈悲面孔,却叫穆衔蝉皱眉。
“师叔,这?”一旁的人迟疑。
“既然有道友相邀,却之不恭。”佛子圆缘点头一笑,带着六七个佛修一同进了流楼。
这边,林却也带着穆衔蝉下阁子到凭栏处,方才谢统领已经得了命令接佛子一行人上来,这一层是专门用来宴请的包厢,还设置了门首有贴金红栀子灯的特殊厢房,用箬叶盖着,暗藏卧床可以寻欢。
林却好奇打量。
“可想进去看看?”穆衔蝉问他。
“自然不去,我们是要向佛子赔罪的,怎可选绯缘帘厢?”林却一脸坚定,他心中的佛修都是六根清净正儿八经的正经人,若是选这个厢房,估计人家会直接劝绯缘帘里的姑娘们从良!
“不过,圆圆?”林却歪头,“佛子怎会叫这个法号?”
“通草甜橙圆缘,北方已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你那陛下定都南方,自然不知,通草城一座城的功德全在大师身上。”穆衔蝉解释,二人此时已经到了
“甜橙圆圆?好奇特的名字。”林却表情有些古怪,说实在的,这名字有些少女。
“贫僧俗名带缺,师尊便赐法号圆缘,圆浮世灵台之缘。”声音从楼下传来,那声音像是北国的初雪那般轻柔又纯粹,带着淡淡的佛性传来。
二人转头看去,林却愣在了原地。
佛子一双并不细长的眼眸含着林却见到过的最真挚的慈悲,他似乎无时无刻在垂怜世人的苦难,伸出万法赋予的力量触摸世上的蛮荒疮痍。
林却震惊的不是他身上这股无时无刻引导着别人修佛的气势,而是他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