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尊?”林却唤他。
没有回应。
“雪深,我回来了,我来找你了。”林却抚上他的眼睛,爱怜而又小心翼翼。
长久来的颠沛流离让林却一双眼染上了风霜,他想起自己不停穿梭在各个世界的那些岁月,见证的生离死别和束缚压迫,已经随着再次回到这个世界而逐渐褪色,眼前这个人依旧鲜活温暖。
所以他无怨无悔。
他的记忆恢复了,连带着他消除的那些记忆也会死灰复燃。说起来当真是有缘分,即使记忆归零,林却依旧能与期、谭云楼他们再次相识,结为挚友。
林却搂着卢雪深闭上眼睛,摔进了一片虚无。在虚无的正中心,一颗火种正在石头上静静燃烧着。那是林却从林缺,现在叫圆缘的世界带回的火种,流浪的林却遇上了绝望至极的灵魂,即便那灵魂已经千疮百孔,他的身后依旧有一股力量在强制他走下去。感觉同病相怜的林却将那绝望的灵魂带到了自己的世界,两个世界互相融合,原本的走向也就变得截然不同。
本是剑修的小殿下成为了佛子,他有了新的命途,往后的道路将不再任人摆布。遗留下的世界力量仍想要强制圆缘走上“正途”,却被玉盘困在源初之地成为火种,以代替林却神魂离开留下的空缺。
代价仅仅是每三千年便要有人为天水河奉献力量。
现在这个局面称不上好,但林却手里握有的那一颗火种,终将燃尽一切罪孽,包括林却自身的原罪。
现在众人记忆恢复,本来就在算计一切的天道自然会来找林却,他只需静静等待就好。
不过,林却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有一个他特别对不起的人还在等着他的道歉。
不知过了多久,四方天地,已经被天水河一分为二的大殿内落下一个人。
“哗啦啦——”
一团水球从天水河里凌空飞出,继而缓慢的落到地面,水球散开,许久没有见到光亮的林却睁开眼睛,怀里半揽着卢雪深。
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白面大脸。
林却:!
白面大脸说话了:“林却,我是专业捞尸人吗?”
玉盘,还真现任掌门,曾数次在天水河里捞起掉进去的林却等人,老捞尸人了。
林却带着几分心虚的抠了抠脑壳,“没有下次了。”
不对,他已经恢复记忆了,现在到底谁才是长辈!
林却将卢雪深安放在软榻上,正要找玉盘好生理论,却对上了门外两双阴森森的眸子。
“哈,哈哈,之流……云楼,好久不见……”林却竟后退了一小步,“来坐,来叙叙旧。”
那两人没动,依旧一左一右阴森森的站在那里,如同两尊门神。
林却:“你们真有夫妻相啊,哈哈……”
随着林却的尾音渐渐落下,四周逐渐没了声音,没一人再开口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十足的尴尬和山雨欲来。
终于,林却受不了的跳起来双手合十。
“我错啦!”
他的表情灵动而鲜活,就连道歉也自带着张扬恣意,与记忆后期那个戾气缠身喜怒无常的魔神截然不同。陆之流看着这样鲜活的林却,突然想起当年在四方天地的初见。那时林却没有被怨气侵蚀,也如现在这般洒脱自在,满园的海棠花落在他的眼睛里,恍若隔世。
谭云楼全程没说话,似乎现在都有些缓不过来。陆之流受不了他哀求的眼神,最终败下阵来:“活该。”
他狠狠地踹了林却一脚,又去查看了卢雪深的状况。
“他没事,只是修为损失太多、神魂震荡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待会就醒了。”
于是就留了林却一个人面对三方会审,甚至玉盘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恬静而年轻。
林却:……
他可以马上晕倒吗?
话是玉盘先说的,眼刀是林却一直在挨着的。
“我的记忆其实一直都有松动,在猫猫——咳,期之尊者第一次找到我时,我便有似曾相识之感。”玉盘说。
陆之流看他一眼:“这么生分?”
他好歹曾经还帮着接生,玉盘生下来第一个报的人还是他呢。从前那个胖乎乎的呆小孩会一板一眼叫猫猫姐姐,现在竟已经生分到称“期之尊者”了吗?陆之流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狠狠瞪了林却一眼。
林却心虚的喝了一口茶。
“之流……先生,”玉盘轻咳一声,“我与天水河之间的关系本就密不可分,兴许是有过一次从天水河出来的经历,所以天水河对我施展的大部分法术都不起作用。在林却将先生神魂带到我面前时,我便隐隐约约记起了许多事。”
当年林却与三千世界找到火种后,便急不可耐的将卢雪深的残魂带回。卢雪深之死为林却争取了寻找火种的机会,当他把火种带回源初之地后,卢雪深的神魂被林却放归人间,当时的源初之地只剩下林却的本体和火种。
当林却再次回到修真界后,一时间竟发现世间再没有能帮他的人。消除众人记忆,本意是想放松天道的警惕保护他们,现在却成为了林却计划的掣肘,幸好他找到了在天水河边徘徊的玉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很多人……我在等他们……会回来吗?”
少年玉盘双手捧着那片纯白树叶,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当世界融合,既定的命途轨道崩塌,叛逃之人重坠深渊……我们便会归来。”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希冀,成为少年玉盘午夜梦回想要放弃时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