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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2页)

幽暗光影中,谢敬彦穿一袭纤尘不染的云锦紫袍,挺括而修长的站立。左相大人时年三十有三了,十几年夫妻,他却亦仍清雅如斯。光阴在他身上沉淀着为官者的克谨深沉,但容貌因生息自律,却似不曾与当年有何变化。

魏妆曾多么爱他凛俊容颜,初见时,知他是两家从前定下亲的未婚夫,见一眼就醉了心肠。她与他门第悬殊,只因魏家对谢家有过救命之恩,而得以携恩高嫁。

嫁入谢府后,魏妆知老夫人一直轻看她的出身,婚后始终谨言慎行,隐忍伏低,甚至连月子里都在操持着事务,堪堪亏空了自个的身子。但却一直没能得到谢家的认同,没能暖热谢敬彦的心。

及至近年,她日常汤药不断,他却还把“苦命”的白月光陶沁婉弄进了府来,住在老夫人的上院里,时时去探望。

不晓得府里有多少人等着看左相换夫人呢?

谢敬彦此刻一脸心如死灰的冷漠,竟然仿佛受到创伤的是他自己。

这是个醉心于权术的男人,他对情对爱对三餐烟火几无冷暖可言,所有的目的都是成为高居上位、手握朝权的重臣。

几时卧几时起、作息饮食格外自律,成亲十余载,只知他每日在静室里的修心几无间断。偶或的间断,也仅是因了他们的宝贝儿子谢睿,或是那临时有急事的白月光,陶沁婉。

半个月前为了给陶沁婉的父亲洗刷罪案,忙得他废寝忘食,看着人都熬清减不少。

此时,谢敬彦盯着魏妆若隐若现的雪肩,和那个揽她腰的年轻男子——妇人眼睛如同掬了水,还有印在拓跋丰中衣上的嫣红口脂,分外刺眼。

让他想起了某天深夜,一时急于找寻物件而入了她寝房,她从水中披巾挂湿而起。漉漉的及腰青丝,搭在削柔双肩,还裹着樱浅牡丹长巾,一样湿津津的眼眸凝望。

分房住多久了,那一幕却恍然如初时。

险些让谢敬彦一瞬破了禁。没想到,转头间却……她已为人妇人母,而北契郡王却比她小了整七岁!

他只觉一身为官清明被辱没,从齿缝里蹦出一句:“魏妆,往日道听途说的就罢,今日这桩却是连脸都不要了?”

低沉磁冷的音调,好生过分的质问。

言毕从手中掷出一页纸条,竟是她邀约拓跋郡王相会的信笺,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不说这些倒罢,听得魏妆心头的不甘又激愤起来。

是了,自从嫁入谢府起,她就没断过被人非议。她都不晓得那些非议从哪儿来,先议论她如何高攀,不懂规矩、不得宠,后又构撰她不贤良,诸如此类。

偏魏妆生得一副灼艳姿容,更是易惹非议。早先为了笼络谢敬彦,她所能做的就是收心敛性,束起身段,素色淡妆。

十三年来的种种忍耐,皆因魏妆打心眼里深爱他,慕他俊美,雅人深致,从见到他的那一日起,便醉心迷恋,憧憬于嫁入谢府。而谢敬彦,万没料到,怎么做都换不来他一句信任。

等不及她开口做解释,他就当着儿子、老夫人和白月光的面,这样地给她盖棺定论。

……

对了,怎的这些人凑得如此齐整?

今天本是轩怡居士开放园子的赏花节,轩怡居士爱花如命,行南走北远赴疆塞,每年都能搜集不少新奇品种。偶尔才随心情开放一次园子,供外人游览。

魏妆喜欢花,谁都知道。本来做做样子,邀上谢敬彦一道来,他说没空。结果却和陶沁婉一起出现。

魏妆抿唇笑了笑,推开拓跋丰的宽肩,侧过身姿问谢敬彦道:“大人看到了什么?因何如此急忙的辱没为妻?”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谢敬彦的称谓变作了冷冰的“大人”,而不是早年那温存的“夫君”。彼时哪怕他对她淡漠,她也都从心底泛出温存。

莫名只觉心口处抽痛,魏妆按捺下去,问:“你带他们来做什么?是好容易逮到了这幕难得的机会,准备栽我一个不贞的名头,好让我做稳了下堂妻,给某些苦盼多年的人让位么?”

话听得陶沁婉局促,连忙温声抱歉道:“今日妹妹随老夫人出来赏花,正逢敬彦兄得空,便一起带了睿儿同行。听说这园子新进了不少奇珍花卉,本想挑一盆,问居士买了送与姐姐,岂料却……却在这间撞见了此番的场面,实在是无意的。”

陶沁婉怯弱地低下头,一边说,一边拉过谢睿,用手挡住他的眼睛,仿佛生怕谢睿看到母亲的不堪一幕。

儿子是魏妆生的,有什么不堪魏妆自己会解释,不用她瞎好心!

魏妆听着“姐姐”二字倍感刺耳,明明叫谢敬彦“兄”,却不称呼她为嫂,而是姐姐。

只有同伺一夫的才称呼姐姐吧。魏妆还小半岁。

魏妆:“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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