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夫人祁氏更是?唏嘘心疼了,就说好端端的娇娜美人儿,怎会偏偏养了那一盆子墨紫艳透的黑牡丹花?就分?明她自己是?棵黑牡丹,没有心的蛇蝎小?毒妇,堪堪迷了自个敬彦的心魂,整夜的对她那般疼宠。
罗鸿烁的脸色当即就僵硬,兀自捺着怒意道?:“姚氏,你进了门就是?谢宜房里的,此?刻大伙儿都在这里,你说话可要当真?”
姚茜掏出了袖中包裹的几颗黑色药粒,心里好不得意。果然一个个都被震惊住了,自己且将这把?柄甩出来,立时就能向婆母汤氏表明立场,还能让老夫人高看一番。
她无视丈夫谢宜息事宁人的眼?神,偏仍就继续往下说道?:“祖母且看,就是?这种药丸。我只怕三弟妹是?否错买了,或耽误了自个身子,便留心问伙计要了几颗放着,还想得空提醒一下三弟妹来着。”
罗鸿烁转向魏妆,老妇人梳拢的圆髻都跟着动作沉了一沉。她体态生得宽,气?势厚重,一时堂屋里刚刚响起的笑声,全?都变成了屏息纳气?。
听罗鸿烁问道?:“魏妆,此?事可属实?你进门这些日子,我自问阖府是?掏心窝子的对你宽仁,诸事皆袒护着你,没让你受何委屈。你竟对谢府、对三郎这般绝情,是?将他的一腔诚挚都当做了什么?委实过分?忤逆!”
就连大小?姐谢芸,难得也觉得魏妆的确做过火了。她听丈夫司农少卿下朝回?来说过,三弟喜爱魏妆,是?夜半都能不顾宵禁,不忌弹劾,执意接她回?府就寝。
近日魏旭和韩氏、绮橘刚来府上,此?事若传回?到魏父耳朵里,只怕又要像前世那般,觉得魏妆言行欠妥,丢了魏家门风,再无颜面登亲家之门。更而且父亲还在害咳嗽,姚氏挑在这时候寻衅,也真是?够阴险的。
魏妆不想让魏旭他们担心受怕,女子轻捻了捻五指,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来。
差点儿还忘了——
啧,姚氏只以为拿捏了自己的把?柄,进门就能够踩她一脚,但怕是?想不到吧,魏妆手里还有姚氏更大的筹码。
妯娌既不仁,魏妆可就不必客气?了。
她连忙站起身来,立在堂中欠了揖,先回?话:“禀祖母,此?药是?避子药确然属实,但二嫂委实误会我了。我原是?怕孕育不了骨肉,方才服用?的这个药,各位且听我分?说。”
啥,怕孕育不了,反而还吃避子药,这是?什么道?理?
听得个个越发诧异起来,但见三少夫人容色谦恳,不像敷衍,便支起了耳朵。
魏妆不亢不卑地柔声道?:“我自幼生长在水米充裕、温暖湿润的筠州府,几月之前北上入京,是?夜厚雪冰冻,又加水土不服,历来准时的月事忽然不准了。问及奶娘沈嬷,沈嬷年长,晓得做姑娘时月事若乱了,只怕将来难以孕育。又听说那家温氏医铺的大夫看女子问题甚是?高明,便去?瞧了瞧。”
“此?事若叫外人得知,未免难为情,恰好照大夫所言,拿回?来的药粒虽有避子之用?,也可作为调整月事的好药材,还不用?炖煮煎水,十分?方便。只是?要间断的吃上几次,直到月事确定?稳妥,方才能停下。没想到却让二嫂这样挂心,刚进门凳子没坐热,就先惦念起我的事儿来,辛苦替魏妆担着了。”说着,含笑嫣嫣对姚氏表了一谢。
一番话说得有始有末,也把?姑娘家的羞涩遮瞒解释到位了,听得祁氏确是?相信不已。
祁氏问过下房婆子,再早的没关注不晓得,但这两三个月魏妆的确颜色鲜亮、月月准时。
一时便帮衬道?:“看来大嫂找来个好帮手了,都是?热心肠。今后可以分?担些事务出去?,两人一块儿盯着我们二房,也好轮流休息,省得眼?酸。”
祁氏本领厉害,从?前只是?懒,被魏妆有的放矢地“引导”几回?,便不知不觉地付诸行动了起来。但凡一回?击,句句戳到汤氏的痛处。
只因了谢三郎与魏妆平素的那些恩爱动静,这番话说出口的可信度很高。毕竟如果不爱,何能夜半还在韵律声声,何能唤出那般酥骨媚娆的嘤咛,夫妻间的行事皆是?相互的……
汤氏和姚茜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谁能想到还有这样一出解释啊?
汤氏不由瞪了新媳妇一眼?,想崭露头?角,也别先拿老三媳妇开撩,谁不知那魏女精明巧辩,眼?下更是?老夫人的心肝宝?多此?一举,帮了倒忙。
谢敬彦端坐在侧,冷冷地噙了噙嘴角,启口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有番话要说。谨遵祖父叮嘱,敬彦娶魏妆,为要足她优渥,舒适无忧。然而刚就礼部之职,近二年朝局忙碌,事务繁多,或还要外派赴边,担心不能照顾好她。便是?要生,也预备再过个二三年。敬彦排行在三,且让大哥、二哥先全?了祖母的心愿不迟!”
他原已接受了魏妆对于孕育子嗣的抵触,那药物他查过,并无甚影响。既然被揣掇到明面上,这份责任应由自己来扛。
前世错的是?他,不该把?谢睿送与老夫人将养。他不逼迫,便是?魏妆一辈子不愿生,谢敬彦亦能理解,但求她始终都在身边,其?余皆随心意。
三公子清气?赫奕,冷肃时自有一尊形容不出的威慑。他凤眸掀起一睨,姚氏莫名起了寒碜。
罗鸿烁墙头?草摆来摆去?,先头?已然动怒,经魏妆娇娇柔柔一番解释,又觉得颇能理解。
但听谢敬彦一语,气?怒就被引到他身上去?了,皱眉道?:“三郎担忧照顾不了魏妆,试问偌大谢府,人手充裕,还能看护不好一个少夫人?你从?前就是?在我院里长大,之后再抱到我这儿养着,何以让魏妆推辞几年,可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祖母竟是?般般袒护起魏妆来,这女人今世犀利,险中求胜的手段拿捏自如。
谢敬彦凛了英挺的眉宇,体恤地笑道?:“正因为考虑各人感受,才有此?想法。三郎自幼随在祖母身边,晓得祖母为了照顾我,终日尽心。如今年岁已长,何能再经历那番辛苦?若生了小?崽,必然是?留在自己身边将养,也能感受一番昔年祖父祖母的良苦用?心,铭记在怀。”
话中点名了态度,从?此?不会将幼子送出,同时又将老夫人捧至高处,果然是?擅弄谋术的权臣本色。
魏妆站在堂上,退回?到座位来,微微晕出一缕奚落,却又暗自动容。晓得谢三郎是?在给自己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