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点,要收拾就在身上收拾,看到了不好看,脸弄坏了以后就真是砸在手里面了。”
妈妈也恨极了我,每次和她一起睡觉我都又爱又怕。
她说本来这一胎就应该是儿子的,是我太过命硬克走了她的儿子。
2
妈妈每晚隔着被子抱着我睡。
被子中间是滚烫的开水袋,和赤身的我。
这是她在村里打听的偏方。
在我背上没有一块好皮的时候,妈妈终于再次怀孕了。
这次妈妈只享受了三个月养尊处优的时光,因为大起来的肚子,是圆的。
我能看到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弟弟。
妈妈就要实现愿望啦,我拖着疼痛的身体帮妈妈洗着衣服,烧着饭菜。
每根手指上都长着冻疮。
奶奶不在家的时候,我会晃在路边,眼巴巴地看着其它小朋友喝完饮料。
捡他们的饮料瓶。
十个饮料瓶可以去便利店换一个鸡蛋。
妈妈吃着鸡蛋花问,我不馋吗?
我分泌着口水摇摇头。
我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妈妈吃了我就吃了。
妈妈看在眼里,她说,囡囡,妈妈错了,妈妈以后会对你好的。
我很开心很开心,问妈妈,就算有了弟弟也会对我很好吗?
妈妈点点头,我干活干得更来劲了。
妈妈好久没吃过肉了,八个月身孕的她看着还是很瘦弱,有一天妈妈站上板凳够厨房顶的腊肉。
腊肉够下来了,妈妈却摔倒了。
在奶奶咒骂的声音响起前妈妈就把腊肉推到了我的手心。
奶奶太会打人了,她会提起我背上的衣服,把我按到柴堆里打。
沾着柴灰的伤口会反复感染,我被打得很疼,不停求饶。
“奶奶,是我嘴馋,可是妈妈肚子里是弟弟,快救救,快救救妈妈!”
乡里总传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奶奶和邻居大伯把我妈送进了医院。
听到医生的诊断,父亲第一次摆脱轮椅拖起不良于行的腿奔去医院。
我的脸上挂着柴灰和鼻涕的混合物,但我很开心。
终于,弟弟苏志远出世了。
3
弟弟长到三岁,颓废数年的父亲为了养家进厂打工。
走的那天爸爸把弟弟埋在自己的怀里,像揉进骨血。
弟弟四岁的生日,父亲穿着工装,提着蛋糕一瘸一拐地冒雨回来。
妈妈给弟弟切了很大两块蛋糕,不舍得地放进了冰箱,我绞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我也想吃。”
我妈皱着眉头,“你都多大了,就不能让着弟弟?”
妈妈,怎样才算让呢?
我都十岁了,你一次生日都没给我过过。
奶奶把背篼挂在我的背上,“看什么看,你弟弟还指着吃点红烧肉长身体呢!”
我看向雨蒙蒙的窗外,“可是奶奶,天都要黑透了。”
奶奶往我肚子上猛踹了一脚,“一身懒肉,还不快点给我去割!再给我卖惨,我现在就把你送去张屠夫家做童养媳!”
张屠夫杀了半辈子猪,手起刀落,那个儿子吃得膘肥体壮,村里长辈吓不听话的女儿,都用“我把你送去张屠夫家做童养媳”这套说辞。
我知道我家的却不是玩笑。
每次和奶奶去张屠夫家卖肉,总是缺斤少两的张屠夫总是给我们多贴几两肉。
有一次张屠夫还颇为不满地问,招娣怎么还是面黄肌瘦的,吓得我奶奶给我烧了半个月的肘子。
思绪回来,我在地上弓着身体,求救地看向妈妈。
妈妈抱着苏志远,在沙发上搭积木,丰盈的脸上溢满了幸福,并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