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裴行之心里倒是舒服了些。
恰在此时,薛大夫熬了药进来,又给慕汐诊过脉后,方道:“慕姑娘身子已无大碍,这几日按时外敷内服,想必不出一月,便能好得差不多了。”
一语完,薛大夫退出去。裴行之正要端起碗将药喂与慕汐,慕汐见状,忙伸手挡在跟前,撑着榻边便要起身,温声笑道:“大人也听薛大夫方才说了,我已无大碍了,这药我自己来喝便好。”
知晓她脸皮薄,裴行之也不再勉强她,放下碗扶起她后,方将药递过去。
慕汐分开两口,不过几秒的时间,便将药喝完。
见状,裴行之拿起桌上早已备下的蜜饯,还未等慕汐回神,便塞进了她嘴里。
慕汐微诧,不知是什么正要吐出,一股香甜却已然在口腔里散开,把药的苦涩霎时冲掉。
与此同时,裴行之淡声道:“且安心,不是什么毒药。本王上回吃药,你给备了好东西,这番本王也不能落了下风。”
慕汐望向桌面,忍不住笑出声,“这有什么可比的。不过还是多谢了,蜜饯很甜。”
“你现下既喝完了药,把这金创药亦顺道敷了吧!”裴行之把药拿给她。
慕汐接过,方欲垂首解开衣衫,却忽地想起裴行之还在面前,便忙将领子掩上。可转瞬慕汐又思及一事,她连忙抬眸问:“我昨晚也上了药?”
裴行之下意识点头道:“你伤口那般深,自然得上药。”
“那谁给我上的药?”
她此言一出,裴行之顿然回神,他低眉握拳轻咳一声后,方抬首瞧她:“你且安心,缕月恰巧送金创药过来,本王让她替你上的药。”
慕汐不由得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缕月拿着信封从外头进来,见慕汐醒了,忙把手里的东西交过去:“姑娘,这书信乃从越州驿寄来给你的。管砚大人说,你瞧了必定高兴。”
闻得是越州寄来的,慕汐心下大喜,接过瞧了,果真是阿妩的字迹。
她一切安好,又问她兰西的风沙大不大,连日奔波身子可还受得住。听到近来兰西出现瘟疫,她担心不已,而后又闻慕汐已配制出治疗的药方,这才安心。
信的末尾,阿妩留了句:“一纸诉不尽满腔思念,我与腹中孩儿酿了桃花酒等你。”
知晓她一切安好,还与江言州有了孩儿,慕汐喜极而泣。
裴行之见状,伸了手欲要替她拭去泪,然至半空,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忙缩回去,温声安抚她:“她既一切安好,你该欢喜些才对。”
慕汐点头缓了半晌,见缕月还在身旁,她这方抬眸朝她道:“缕月,谢谢你。昨晚亏得你给我上药,若非如此,我今儿能不能醒还不一定呢。”
缕月满脸疑惑,脱口道:“姑娘,是殿”
“缕月的意思是说,”她还未道完,裴行之便轻咳一声打断她,“你能好得这般快,得谢本王及时将你带回。”
慕汐笑了声,也正欲向裴行之道声谢,管砚却在此时进来回道:“殿下,人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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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之前脚才出了门,缕月端来水给她喝过后,便当玩笑般朝她调侃了句,“昨儿殿下守了姑娘整整一夜,连管砚大人也劝不得,可见殿下待姑娘的心儿真。”
她这话音未歇,慕汐险些没把水呛在喉咙里。
缓了片刻,她忙正色道:“这话你往后可莫要再胡说了,若让裴将军听了去,我该如何解释?”
缕月挑眉道:“哪里是我胡说?单看殿下待姑娘的种种,便是我这榆木脑子也瞧出来了,又遑论军中的其他人?”
她这话慕汐倒不明白。
思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慕汐觉得裴行之待她不过普通之举,并没什么不同。
若单论昨日的事,他但凡不是个冷心肠的,纵换了谁为他挡箭,他也会这般做。
便说慕汐自个儿,倘或有人舍了性命救她,她彻夜守候不都是应当的么?
是以见缕月这样说,慕汐不免笑道:“我且问你,裴将军待我种种,究竟有何不同才惹得你往那方面想?”
缕月从漱雨斋开始细数,至行军途中裴行之的各种嘘寒问暖,以及她此番中箭后,他面上掩不住的焦急和怒意。
末了,缕月加了句,“殿下从不是暴虐之人,从前就算管砚大人险些丢了危及帝位的东西,他也不曾那般疾言遽色。可昨儿薛大夫说姑娘您若今日辰时后还醒不过来,便只怕有生命之危时,殿下的神色当真是暴怒得要诛人九族的那种。我光在外头听着,都心惊地不敢往里头看一眼。”
缕月所说的那些事,慕汐皆觉平常,可她最后的这番话却犹似轰雷掣电,不计后果地在她心上狠狠炸开。
慕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再次思及此前种种,慕汐忽然发觉暧昧的气息仿佛早已在她和裴行之间滋生、蔓延。
她一直不曾当回事儿,不过是他在漱雨斋时那句“本王对你无甚兴趣”的话给掩饰过去罢了。
一时间,慕汐只觉后背泛起了黏腻的冷汗。
半晌她平复了下心情,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想要否决缕月话里的意思,也想要安抚自己:“先不论裴将军的朗艳独绝,世无其二。单说他手握大权,又骁勇善战,想来倾慕他的姑娘不在少数,且这天底下比我温柔沉静的女子亦不胜枚举,他必定是瞧不上我的。”
闻得她这番妄自菲薄之语,缕月轻笑一声道:“姑娘这话可差。殿下虽好,可您丝毫也不逊色于他。姑娘可知,于郦朝女子而言,姑娘开创了女子从医的先河,还用医术救了这许多百姓。纵是不论这个,单说姑娘当日能独上珺山,今日又能以身挡箭,此等勇气和魄力便不是那些闺阁女子可比的。莫说殿下,便是换做我,也不能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