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蓝得似薄丝绒一般,上面新出的亮晶晶的星星,如白司尉的眼睛。
其实在整个奉天监里,白司尉不算是最帅的一个。他尽管肩背挺拔,但太瘦了,瘦得如温令尹附庸风雅让人在檐下移来的江南青竹;尽管眉形秀丽,但太淡了,淡得如早春新润的柳烟。他打起来,太狠了,狠得一个大盗被吓得失神被擒,末了抱怨:“你们堂堂朝廷命官如此玩命,让我们怎么混?”然而他面对女孩子,却又太羞了。
三两个侍女捧着盆巾在廊角看他,悄悄耳语,他脸一红,头一低,走了。
“为什么这样好看?”侍女咬着耳朵:“为什么白司尉走起来都这样好看呢?”“要是能让他看我一眼就好了!”“可是……”
可是白司尉真的凝视一个人,那应该是捉贼的时候了。被他盯住的贼,一定心虚气短,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左右望望,几欲先走。
“咣啷”一声,白司尉哪容人走!就手儿抖开了铁链。
作为朝廷捉贼的机构,奉天监里是要常备铁链,以捆贼用。不过少有人真的拿这当武器的,因为不好练,练起来容易打伤自己,而且,用起来太险了,容易跟贼两败俱伤。
白司尉却爱用这个,因为省事。
你看,一链子把人撩倒了,直接就捆了,是不是很方便?
“可是太险了啊!”他顶头上司温令尹也曾经语重心长的关怀他,“用这个不容易拉开安
全距离,万一被贼反扑,杀了你怎么办?”
“可是,”白瑧眨着初星一般的眼睛,“不用这个,也有可能会被贼杀啊。我们不能怕被杀就不捉贼了啊?”
天真得像个孩子。温令尹这个手下干将,其实天真得像个孩子。他明白得很。
“行了行了!我备着你的抚恤金!”他气哼哼的嘟哝。
讲是这样讲,温令尹有时候出去,挺乐意带着白瑧。因为万一出什么事——
啊譬如说今晚,贼影儿一晃,他不用长官吩咐,立刻一根箭一样的冲出去了。长官得以放心的留在安全大后方,还能好整以暇喊一句:“小毛贼而已,别太拼命了啊阿白!”
“当啷”一交上手,温令尹就知道了不对了。
行家一交手,就知有没有。
温令尹是个行家。
没吃过猪肉也吃过猪跑的那种行家。
就是说,他自己手头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见过的江洋大盗多了去了。其中最危险的几个,他曾经把他们比喻为深海里的巨兽,一冒头就要掀浪吞舟的!
他如今的感觉,就像是指挥了多次深海战役、凯旋归来的将军,卸了甲、搁了剑,带个邻居小朋友到田间随便掏几只蛤蟆,那水渠里却忽然冒出了深海巨兽!
这绝不是白瑧能搞定的。再加上一起打的其他几个司尉、从事,还是不够。温令尹明白得很。
他手心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