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突然停了,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幼蓁迷糊之间睁开眼,先瞧见榻边朝她挤眉弄眼的念夏。
幼蓁不由得目露疑惑:“怎么了?”
念夏生无可恋地朝门口努努嘴,幼蓁抬眸望去,立即瞧见珠帘前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四爷正一脸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幼蓁身子一颤,忙不迭地下了榻,膝盖险些磕到软榻边缘,得亏念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唱曲儿的歌女早就退到墙边跪着,头垂得低低的。
幼蓁两只手在身前紧紧绞成一团,小脸上带着惊惶,怯生生开口:“表、表哥,你怎么来了?”
四爷没理她,径直上前几步,将那两个歌女呵斥出去,才转过身来看向幼蓁。
“我今日若是不来,又怎知你过得这般悠闲自在?如今长大了,连听曲作乐都学会了,还敢将人领到御船上来。”四爷语气极其平缓,幼蓁却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怒气。
“表哥,你不高兴啊?”幼蓁怕四爷,是为功课那事儿心虚,但一听四爷的话,明明还不知道功课的事情呢,幼蓁心下一松。
幼蓁觉得自己现在没有小把柄在四爷手上,就直接问出来:“表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她语气之疑惑,态度之真诚,让四爷怒气一滞,即将说出口的斥责都猛地停在嘴边。
幼蓁还在小声嘟囔:“为何要生我的气啊,我就是听
个曲子嘛。姑爸爸和太太去拜见太后娘娘了,就留我一人在这艘船上,我很无聊啊……”
“你知道方才那两个歌女是做什么的吗?”四爷打断她的碎碎念,直接问道。
“歌女嘛,当然是唱曲儿的啊。”幼蓁眼神无辜地看向四爷,仿佛四爷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她这样理直气壮的回答,倒让四爷的怒气没了宣泄口。他明白过来,幼蓁根本不知,下面官员送歌女上来是什么目的,也不知那些歌女是何种身份来历。
幼蓁只是单纯的听曲而已……
四爷突然觉得自己生气很没道理,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以后不许再将外人带到御船上,更不许去找歌女。”四爷沉声道。
“为什么……”幼蓁不自觉地嘟起嘴,“凭什么你们就能听,而我不能?太太不让,表哥也不许,你们就欺负我还小,无法反抗你们。”
幼蓁很叛逆,换来四爷冷嗤一声。
知道反抗不了,顶嘴倒是很厉害。
“你无需知道原因,”四爷没想和幼蓁解释歌女的来历背景,“来和我说说,你在苏州这十年,都有哪些长进?”
四爷径直走到幼蓁身旁坐下,占据幼蓁吩咐念夏精心布置的软榻。
落座的那一刻,四爷觉得自己好像坐到一片云上,软和得直往下陷,这让向来坐姿板正的他不由得挺直腰背,才能保持端正的仪态。
幼蓁有无其他长处,四爷是没看出来,但这偷闲享乐
的本事,当属第一。
被问到的幼蓁根本没注意四爷这一瞬间的凝滞,她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表哥终于来抓我的小辫子了!
“自然、自然是有长进的。”幼蓁说话磕绊,手指无措地攥紧衣角,低着头小声道,“姑爸爸给我请了女师傅,我一直有在好好学。”
“都学了什么?”
“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茶艺歌舞……都有所涉猎。”幼蓁这话说得倒不心虚,因为她真的仅仅是涉猎而已,顶天了也只能说是入门水平。
四爷就当自己没听出她话中的玄机,继续问道:“我送你的书,都读了?”
“读了,读了的。”幼蓁连忙点头,拿眼瞧着四爷,写满了乖巧。
“那将你的功课都拿出来,让我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
幼蓁立即吩咐念夏去拿。
待念夏将装满功课的漆木匣子送过来,幼蓁自己接过,亲手放到案几上,推到四爷面前。
“表哥,请您指点。”幼蓁甜甜扬起一抹笑,把自己赶了三整日的课业捧出来。
这厚厚一叠约莫有幼蓁手心高,平摊到十年里就不太多了。
估摸着四爷一旬之内练的大字就有这么厚。
四爷沉默着拿过那些课业,仔细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他良久都没有说话,幼蓁在一旁候着,等待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表哥,你觉得我写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