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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看周迟默不作声,婷姐又劝他:“这么大的孩子青春期,叛逆点也正常,没必要和他硬碰硬。而且他现在住九叔那儿,你也知道,九叔住的本来就没多大地方,你不心疼桓昱,也心疼心疼九叔他老两口,一大把年纪了。。。”

其实周迟气早就消了,就是磨不开面子,现在有人给他台阶,求之不得的事,他装作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婷姐知道他什么德行,勒令他赶紧把桓昱接回家,说高三正是冲刺的阶段,别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耽误前程。

周迟心想才他妈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他也懒得解释,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弟弟是个白眼狼,这事真是越想越不光彩。

拳馆的饭局到凌晨才结束,桌上地下一片狼藉,一群人个个喝得东倒西歪,干脆全在拳馆休息室过夜。休息室床窄,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周迟隔天休息,他懒得将就,把其他人安顿好就回家了。

天上月朗星繁,楼道寂静,一点声响就格外清晰,周迟站在家门口,摸了一两分钟的钥匙,最后“操”了一声。

周迟摔下烟头,用脚尖碾灭,他双手烦躁地撑向防盗门,老旧的铁门哐的一声,在深夜骇人回响。

其实周迟以前也经常忘带钥匙,但像今天这样被关在外面,还是头一遭,毕竟之前甭管多晚,带没带钥匙,家里都有桓昱给他开门。

凌晨两三点,再回拳馆也不值当,周迟在小区长椅躺下,他屈肘枕在脑后,盯着蒙蒙发亮的夜空,空气里枝叶涩青,空气微微凉,夹杂着泥土的味道,不太好闻。

周迟眼皮发僵,但就是睡不着,他心里堵着一口气,憋得难受,越想越不甘心,最后干脆从长椅上起来大步上楼,他抬手顿住片刻,试探性地敲门,许久都没有走动的脚步声回应。

这狗崽子可真能耐,一连半个月都不回来,周迟干笑一声,他舌尖抵着腮帮子,含糊地说:“行,有出息。”

那天周迟在气头上,话说得决绝又难听,缓过劲后,他又怕桓昱出事,出去找了半宿,知道他在九叔那儿才放心。

这几天,他有意无意往九叔那儿去,每次都能看见桓昱蜷坐在矮板凳上,面前一张木板钉的桌子,趴着专心写卷子。

九叔住地是矮平房,周围堆放废品,蚊虫多,点了蚊香也不管用,桓昱皮肤白,还容易过敏,叮咬后脚踝抓的都是疤。

周迟远远看着,心软,也心疼,知道桓昱骗他的时候,他恨得牙根痒,但其实他对桓昱的感情很复杂,三言两语,粗枝细节的小事都形容不了。

前几年许言之打球的学费很高,周迟压力很大,挣不到钱的时候,一了百了的念头也不是没有过,可每回往大桥上一坐,望着漆黑一团的河水,他总能想起桓昱。

河里的那两根无根草,特别像他和桓昱,好像只有彼此紧紧缠着,绕着,才有点韧劲,才能在湍急,窒息的水里向上生长。

那时,周迟又想,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当为了桓昱。

天微微亮,周迟从楼道里找了一条开锁小广告,他拨过去,和师傅说了具体地址,听那头说要四十分钟,他又去小区门口吃了个早饭。

早餐摊刚开门,老板娘认识周迟,见今天是他过来,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是你下来?平时不都是桓昱下来买早饭吗?”

周迟皱眉,他往别处看了眼,模棱两可“唔”了声,心想真是新鲜,怎么哪哪都能扯上那个狗崽子。

“来一屉包子。”

“在这吃,还是回去吃?”

周迟昨晚没洗澡,一身羊膻味,眼看来往顾客变多,他不好意思进去,说要带回去吃。

平时桓昱下来吃早饭,回去会给周迟捎,早餐摊记得熟客的口味倾向,老板掀开蒸笼:“给桓昱带一份吗?”

“。。。。。。”周迟轻咳一声,“来一份吧。”

“好嘞。”

老板娘把包子和豆浆打包好,递给周迟,“一屉牛肉,一屉素三鲜,两杯豆浆。”

周迟没伸手接,他抬眼,咬着舌尖思忖几秒,笑着问:“桓昱平时吃素三鲜的?”

“对喽。”老板娘呵呵笑,“你这弟弟可真会过日子,自己吃素的,给你买牛肉的。”

“他一直这样?”

老板娘看他脸色不对,脱口的答案又咽下去,仔细回想后才敢下定论:“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

周迟笑意尴尬,他抿唇,把素包子拎出来说:“不要素的,换成牛肉的。”

在楼下吃完早餐,开锁师傅正好到,开锁又换锁芯,折腾二十分钟。关上门,屋里空寂安静,周迟把没吃完的包子搁在桌子上,他双手叉腰,低着头短气长出,站了好久才去洗澡。

之后没几天,桓昱放学后总跑去拳馆,帮他们干点收拾休息室的杂活,期间好多次碰上周迟,他远远驻足,小心翼翼地想上去说话,可周迟每次都面无表情避开。

俩人以前在外人面前,也不是表现得多亲热,所以就算不说话,大运他们也没多问什么。

天阴了一周,阳城预报雷暴雨,温度骤降,拳馆早下班,周迟在家里躺着无所事事,看着阳台外黑沉沉的天发呆,没一会儿,昏昏沉沉睡着。

桓昱从学校回来,刚进小区,让倾盆大雨浇了个彻底,他走进楼道,甩甩胳膊的水,仰头往楼梯上看了看。

这半个多月,桓昱好多次回来,但每次都是拿着钥匙在楼道徘徊,始终没敢上去。

外面雨帘腾雾,桓昱看了眼,在心里给自己编排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要是周迟一会儿质问他怎么还有脸回来,他就说是降温,要回来收拾几件衣服,收拾完就走。

这么一想,桓昱心里有底气多了,他站在门口犹豫好久,最后拿出钥匙尝试往锁眼里插,他发丝滴水,身上冷透,指尖都在发抖。

钥匙好几次都没有插进去,桓昱弯下腰,注意到崭新的锁芯,一种无可转圜的微妙凄然,他就那么注视了一会儿,感觉脸庞越来越多水珠,他抬胳膊擦了下,把钥匙装回口袋。

大雨不知道什么停的,外面天色青白,周迟猛然惊醒,他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腰,去阳台开窗户,视线里却晃进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

刚省心没几天,周迟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桓昱打架,让他去领人。

当时周迟刚下擂台,他顾不上其他,挂断电话赶去派出所,一进去就看见蹲在角落的桓昱。

他离家的时候没拿衣服,还穿着那件白短袖,外面是校服外套,领口歪斜,胸前被撕了个大口子,袖口、后背蹭得全是灰。

角落的人环抱膝盖,眉眼低垂,嘴角一小片乌青,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看见周迟进来的那一瞬,他突然僵住,想说什么又没说,默默把头埋得更深。

派出所的老所长认识周迟,当年周罗的案子,他也参与了抓捕,所以一看人进来,指了指桓昱,说话也相当不客气:“你看看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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