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己要昏迷了,可却又诡异的没有彻底昏迷,她恍恍惚惚好像灵魂出窍,走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迷失了方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之前的心慌不安这一刻已经平复,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坦然,哪怕想到前方可能是生命的尽头,她依然没有恐惧,她觉得自己不会死,没有理由地坚信着。
浓雾渐渐稀薄,原本还算清晰的救护车声却渐渐远去,边鹿低声的呢喃也听不到了,浓雾尽头是纸醉金迷,装潢华丽的酒店,觥筹交错的人群,她看到了自己也坐在其中,拿着酒杯,笑着和人碰杯。
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脸孔,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才把名字和那些脸孔对照起来。
这是华盛科技的大宴,因为什么开了宴会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记忆久远的像是隔了几个世纪。
不管什么借口开的,总之就是个不好拒绝的应酬,圈里人聚集于此,互相结交,互相利用。
她记得那是她的毕业季,她不用像别的同龄人那样四处投简历找工作,只需要跟着舅舅四处应酬就好。
她是苏氏集团董事长,这个头衔让她想偷懒都不行。
舅舅去了洗手间,她一个人留在大厅,被敬了一圈后,实在喝不动了,想吐,胃里火烧火燎很不舒服,她本来就不太能喝酒,平时和学姐她们喝酒也只是浅尝辄止,生平就醉了那么一次,学姐走了之后她就更少喝了。
眼看又有人举着酒杯笑眯眯朝她过来,她假装没看见,优优雅雅地跟旁边人说去个洗手间,赶在那人敬酒之前火速离开现场。
应酬什么的真是烦,喝酒还算其次的,最讨厌的就是尬聊,真的是尬得脚趾抠地还得保持微笑。
她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顺着洗手间旁边的角门去了酒店后院。
后院有个不大的花圃,还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花圃中央是个雕塑喷泉,泉水汩汩,不时有水沫随风飘散。
她深吸了口气,虽然城市的空气质量不怎么样,可比起宴会的憋闷,在这样的花园喷泉前深呼吸,还是会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她缓步朝喷泉过去,也是闲得无聊,想看看水池里有没有养鱼,一般情况下是会养几条锦鲤的。
还没走到,她隐约听到风中有舅舅压低的声音。
舅舅不是去洗手间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并没有刻意去听舅舅在说什么,可随着脚步靠近,她看到了舅舅就在一棵梧桐树后,正捂着手机在打电话,一只手按在额头,似乎很烦躁。
“减不了刑!苏家盯着呢!你儿子差点强女干的不是普通oga,是苏家大小姐!!怎么说就不明白呢?!”
“你信不信我前脚给你们走关系减刑,后脚我就得露馅,到时候你们一毛也别想拿到!”
“别跟我扯那么多,男人年纪大点不要紧,坐过牢也不要紧,只要有钱,什么样的老婆找不到?!我不是说了吗?坐一年给100万,坐几年给几百万,多好的赚钱机会,你们这么急着让他出狱干什么?!”
“我知道他急了不想在里面待了,所以你们劝劝他,为了钱忍忍,出狱之后他可就是千万富翁了,还不包括我每个月给你们家的生活补贴。”
“行了,就这样了,等会儿我把今年的100万转给你们,再给你们多转10万。是,这10万不算在坐牢钱里面,算生活补贴。”
舅舅挂了电话,朝着身后梧桐狠踹了两脚,平常那么沉稳的舅舅,除非暴躁到极点,绝对不会在外面控制不住脾气。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竟然是空白的,下意识蹲了下来,绕着水池躲开了舅舅。
舅舅离开后,她心乱如麻,反复思索着舅舅电话里提到的:你儿子差点强女干的不是普通oga,是苏家大小姐。
这话是什么意思?嗯?什么意思?
舅舅啊,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不,不要随便揣测,不会的,那可是舅舅,怎么会,怎么可能,不会的。
她恍恍惚惚回到酒店走廊,没有回宴会大厅,而是去了洗手间。
她下意识想找高姐帮她查一下舅舅的通话记录,确认一下舅舅刚刚到底在给谁打电话。
可又想到高姐是舅舅的人。
她还能找谁?她身边除了舅舅的人,好像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难道告诉母亲?不行,母亲太脆弱了,万一结果不是她能承受的,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沈黎。
她给沈黎打去了电话,沈黎毫不迟疑就答应了,甚至都没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去问赵锋。
查赵锋的通话记录原本并不容易,可好在沈黎有个好二叔,没多大会儿,沈黎就把通话记录截图发给了她。
她看着最后那串号码,迟疑了下,让沈黎找个普通号码打一下,打听一下是谁。
沈黎见她这么谨慎,没有多问,很快就回馈了信息过来。
【沈黎:是陈亮父亲的号码。】
陈亮,这个梦魇一样的名字,哪怕时隔多年,才听到依然让她心惊胆战。
真的是他!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真的确认了,她还是无法接受。
她把自己关进洗手间,坐在肮脏的马桶上,再怎么光洁如新又怎样?这整个洗手间都让她作呕,好脏,到处都是病菌,好恶心!
她想吐,可她不想离开厕所间,她恶心这里所有的一切,却想单独待在这个密闭的空间。
至少在这个方寸之间,她可以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和她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