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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1页)

“柳兄,当初大总管与新罗率领大军攻伐百济,虽破其国,收其酋首,带回大唐,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立国数百年,子弟众多、与下恩泽深厚,我大军破城之时,多有诛戮,而恩信未施,且其国中多有山城,大者千余户,小者百余户,星罗棋布,其酋首多据城而守,眼下只不过伪作恭伏罢了。

一旦形势有变,岂会没有一二豪杰起兵复国的?眼下秋粮已经收割入库,直到明年夏收,野地都是无粮的,我等那时又从何地取粮?大半年的粮食看起来不少,可这是按照城中万余人据守算的,若是出去打仗那可就远远不够了这里是感叹号!”

第3章夜获

“你说的虽然不错,可不是还有盟国新罗吗?”

“以在下所见,盟国不可持,若形势有变,新罗未必会馈粮前来!”

“为何这般说,百济与我大唐本无冲突,却是新罗死敌,当初新罗国主遣子弟为质,三番两次来我大唐恳求出兵讨伐百济,此番出兵就是应新罗所邀,若是百济复国,新罗人又怎么不会运粮呢?”

“新罗与百济世仇不假,当初与我大唐联军破百济也属实。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百济强而新罗弱,不与我大唐联盟,新罗不足以自存。

而现在百济王室贵胄多半被带到我大唐,城郭破、库藏空、百姓疲敝,即便能够击退我军复起,也已经不足为新罗害,反倒正好成为新罗壮大的饵食。

但如果新罗出兵出粮帮助我大唐击破残余的百济军,百济之地便成了我大唐的郡县,百济之民变成了我大唐的百姓,新罗不但不能拓地益土,反倒还要小心哪一天步百济后尘,若你是新罗王会怎么做?”

听王文佐说到这里,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柳安尤甚,他皱眉思忖了片刻后答道:“若是我便坐山观虎斗,坐视大唐与百济两败俱伤再出兵,一举而得二虎!”

“不错!”王文佐笑道:“若是我的话,就一边以出兵相援为借口,侵吞边境的土地壮大自己;一边命人暗自寻找百济王室后裔,以备将来!”

“今日得闻三郎这番话,胜读十年书,果然不愧是琅琊王氏的后裔!”柳安叹了口气,他转向众人道:“诸位,方才三郎这番话,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都明白吗?”

“是!”众人也明白方才番话的轻重,个个神色凝重,脸上再无方才的轻松。

柳安吩咐了众人,又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了看王文佐,突然叹道:“我本以为侯景之乱后,江东大姓悉数覆灭,琅琊王氏便再也后继无人,现在见到三郎,才知道槐柳大木虽然主干朽颓,却又能另发新枝!”

王文佐被柳安这番话说的稀里糊涂,思忖了半响才想起当初把自己送到朝鲜来替子从军的那个王家好像祖上还阔过,难道出自琅琊王氏?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开口询问,要不然岂不是露了自己的老底?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鹿尾泽,由于天色已黑,众人便在泽畔芦苇丛中的兽径设下伏弩,然后回到泽旁的高地上守护猎场的虞人芦棚休息,准备等到次日天明后再打围。

由于身处敌国,柳安分配了夜哨,王文佐抓阄抓到了第二班岗。约莫初更时分他被叫醒,走到芦棚外。

为了防止夜里失火,取暖的火堆早已熄灭,王文佐将披风裹紧,盘膝坐在一堆待加工的芦苇上,将佩刀横放在膝盖上,涂上油脂,又取出鹿皮轻轻擦拭。夜风吹来,夹带着沼泽特有的水腥味道,远处偶尔传来到湖泽饮水的鸟兽的鸣声,更显得万籁俱静。

王文佐给佩刀上好了油,插回鞘中,觉得身上有点冷,正准备起身来活动一下取暖,却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便听到一片草木折断的声响。他赶忙跳起身来,拔刀出鞘。

“出什么事了!”

这么大的动静,茅棚里的人也被惊醒了,第一个冲出来的却是柳安,光着脚,手中提着一根短矛,一脸的紧张。

“不清楚!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人!”王文佐低声道:“说不定是被我们设下的伏弩射中了!”

柳安侧耳听了会,只听到隐约传来的芦苇声响,却再也没有惨叫声,冷笑道:“如果真的是人,挨了一记鸭嘴箭(古代一种箭头,形状扁平仿佛鸭子的嘴,射中时造成的创口特别大,射猎时常用。)能忍住不叫唤,还真是条硬汉子!”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不过这样的硬汉子三更半夜跑鹿尾泽来,柳兄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柳安看了王文佐一眼,点了点头,他扭过头对芦棚里喊道:“都醒醒,把火把点起来,一起去下面看看!”

夜色漆黑,芦苇拍打着脸颊,火光在夜风的吹拂下闪动,在四周投下光陆离奇的影子。桑丘拿着铁叉在前面开路,王文佐一手握着佩刀,一手拿着藤牌,紧随其后。

主仆二人走的非常小心,谁也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猎人和猎物的角色随时都可能转换,再说他们先前设下的伏弩又不止一处,黑暗中又看不清设下的标记,要是踩中了自己设下的伏弩岂不是自作自受。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找了一会儿,桑丘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郎君您看,有脚印,还有血迹!”

王文佐蹲下身体,借助火光细看,果然地上有几只脚印,倒伏的芦苇上还有大片黑色痕迹,他伸出手指沾了沾凑到鼻边,闻到一股血腥气,果然是血。

“跟上去,不用急,他受了伤跑不远,小心狗急跳墙!”王文佐一边低声吩咐,一边将手指塞进口中用力打了个唿哨,尖利的哨音立刻划破夜空,远处的几点火光立刻朝这边靠拢过来了。

几分钟后,桑丘在一片倒伏的芦苇丛后找到了这个神秘的倒霉蛋——身形矮瘦,裹着皮毛,浑身沾满了污泥和芦花,右大腿根部用一块破布裹紧,血正在不断渗出,他右手拿着一柄匕首,左手拿着一根木杖,正恶狠狠的看着四周的男人,就像一头穷途末路的老狼。

柳安使了个眼色,他右手边的李通一刀便砍在那汉子的手腕上——用刀背。那汉子发出一声惨叫,匕首落地。声音未落他就被一拥而上的三个人按倒在地,不管他多么拼命的挣扎,片刻之后他还是被五花大绑起来。

李通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个蜡丸,柳安捏碎蜡丸,里面裹着的是一条两尺多长,约莫两指宽的绢布条,抖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些错乱的笔划,宛若鬼画符一般,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第4章加密

“把那长杖砍断,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柳安厉声喝道。

“是!”李通一刀将木杖砍成两段,在火把下仔细检查了下,失望将木杖丢在地上:“没有,什么都没有!”

王文佐拿起那绢布条接着火光看了看,又捡起丢在地上的半截木杖比了比,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将那半截木杖小心收好。

“说,是谁让你来的?这绢布上写的什么?”柳安厉声道。可是那汉子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眼中流露出讥诮的神情。

“柳兄,没那么容易撬开这厮的嘴巴的!”王文佐低声道:“还是交给上头,让上头的去头疼吧!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确保把他活着送回去,挨了那一下子,他可流了不少血!”

“嗯!”柳安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让人将其带到茅棚里,先给他包扎好了,天一亮众人猎也不打了,赶忙回城去了。

泗沘城。

“这是你从这厮身上搜出来的?”左骁卫郎将,熊津都护刘仁愿看罢了手中的绢布条,向下首的柳安问道。

“不错!”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刘仁愿将那绢布放到几案上,脸色凝重。俗话说“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出身雕阴郡(今陕西绥德)刘氏的他据说祖上是西晋时匈奴右贤王刘豹的后裔,世代在绥州为豪族,他的高祖父出仕北魏朝廷,并随北魏孝武帝迁入关中地区,其后历经北魏东西分裂,雕鹰刘氏的子弟们又被编入府兵,和北方的突厥人、吐谷浑人、柔然人、关东的北齐、南方的梁、陈拼死厮杀。

刘仁愿本人虽是以祖荫得官,但依然保持着关西武人的质朴,身为高官,但全身上下衣无文秀,器物无镶嵌金银,全无当时洛阳、长安贵胄子弟的浮华做派。

“是!”柳安从众人出城到鹿尾泽打猎,夜宿泽边,听到响动,乘着夜色寻找,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叙述了一遍。刘仁愿静静聆听,并不出言催促,待到柳安讲完了,问道:“那当时找到这信使的是何人?”

“火长王文佐!”

“你唤他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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