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义是你家邻居,秦自健是你班主任。”曹征牢牢注视她,目光锐利如鹰隼。
关妍不躲不闪,就看着他笑,“曹警官,你听过‘六度分离’理论吗?”
曹征一愣,只听旁边林向昀解释道:“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多通过五个人就可以建立起联系。”
“没错。”关妍接过话,“十年前苍莱有多少人口,曹警官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因为他们一个是邻居,一个是班主任,他们的死就和我有关系,未免太牵强了吧。”
曹征不语。
他当然知道牵强,但他更不想错过任何一次她开口重提旧事的机会。只要她肯说,他相信,一定有露出蛛丝马迹的可能。
喝完自己杯里的酒,关妍从容镇定继续道:“秦自健也是林老师的班主任,刘承义是当年苍莱有名的仁医,林老师即便没找他看过病,也肯定知道他。按照你的说法,林老师和他们的死是不是也有关系?”
“你……”被抓住逻辑漏洞的曹征哑口无言。
“谢谢你请我吃饭啰,曹警官。”双手揣进衣兜,关妍站起身。
出人意料地,林向昀却开了口:“但我不惧怕‘仁心堂’,也没有在秦老师去世的前一天去过他家。”
“什么意思?!”关妍倏地变脸,眼神如刀怒视他,“一个人审我不够,你也要加入?觉得好欺负是吧,去你妈的,我不奉陪了!”
光用骂的还不够,关妍扬手掀了他面前的酒瓶。
咵嚓,玻璃瓶应声碎了一地,黄色液体横流。林向昀没躲,纹丝未动,酒星子溅到他脸颊,像被人啐的吐沫。不躲是对的,但凡他缩下脖子,第二瓶酒就会直接敲他脑袋。关妍这下满意了,踩着玻璃渣扬长而去。
没开车来,很快被林向昀追上,她阴沉着脸觉奇怪,
林向昀面色也不好看,“我向你道歉。”
“好啊。”关妍不想和他纠缠,“我接受你的道歉,再见。”
下意识伸手捉住她的胳膊,林向昀说:“我送你。”
关妍没有挣扎,扬眉冷冷看向他,“我不是个好欺负的人,而且,我这个人有仇必报。谁欺负我,谁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林老师,搞臭你的名声应该很简单吧?”
林向昀立刻松了手,“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也可以替曹哥向你道歉。”
“收起你没限度的好意吧,我不需要你来当和事佬。”关妍满目鄙夷,走出几步,她回过头,“林向昀,你喜欢做神一样的好人是你的事,别来试图度化我。”
他动唇想说什么,她没给他气口,“否则,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没生我怎么承认?”
林向昀今晚喝多了,一瓶啤酒的量,没醉但头晕。
曹征送他到家门口,本想宽慰几句,见他实在消沉低落,拍拍他肩膀作罢。外公今晚比平时睡得晚,房间里传出电视声,林向昀没再往里进,折返回屋外,坐在台阶前吹风醒酒。
气不顺胸口闷闷的,酒精护体感觉不到冷,他解开棉衣拉链,用力扯了几下毛衣领子,呼吸终于顺畅了些。
下中班的苏映香踏雪来到跟前,他低埋着头毫无知觉,听见怯怯的声音喊二哥,才迟钝地抬高视线。
“二哥,你没得事吧?”苏映香闻到了酒气。
林向昀摇摇头,“你进切嘛,我再坐哈。”
“你脸好红。”苏映香想陪着他,无话找话。
“我喝酒上脸。”冻木的手摸了摸滚烫面颊,林向昀露出微带醉意的笑,“不好意思哈,让你看笑话啰。”
“没得事。”苏映香忙摆手,绝少见他喝酒,于是忍不住问,“你心情不好?”
林向昀弓着背,“是不太好。”
苏映香鼓起勇气,“因为关妍姐姐吗?”
林向昀没有正面回答,苦笑一下,“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苏映香认真想了会,斟酌着说:“我觉得她有点怪,我比较笨,听不懂她说嘞话,也摸不清她嘞想法。”
“有具体例子没得?”林向昀问。
例子不用想,苏映香张口便道:“我带她切找小刘大夫看病,到都到啰,一回头她又不见啰。”
“她有解释原因吗?”林向昀坐直起来,微醺的情态消失大半。
“有,诊所人太多她怕交叉感染。还有,还有就是……”苏映香支支吾吾,“就是……她说你们不是朋友,她说,她说你们是仇人。”
天气预报雨雪将持续数日,第二天,苍莱的天空居然放了晴。
从酒店房间的窗户望出去,久违的太阳斜挂在枯树枝头。白白的,将坠未坠,一时分不清是朝阳,还是落日。
关妍的心情也随之由阴转晴,早早收拾行李退了房。
开车抵达环城路,照旧被一排反光交通锥拦了下来,她以为白跑一趟,心情瞬间变坏。好在执勤交警说,有太阳雪融得快,过几个小时有可能会通车。
不想再回酒店折腾,关妍索性把车停在路边,等解封第一时间出城。发呆,打盹,玩手机,下车在附近闲逛,无所事事等到中午肚子饿了,她忽然想起答应余大元去吃他的订婚酒。
找百事通窦小宝询问地址,关妍抵达目的地,是一幢独门独院的气派小洋楼。
高三层,水磨石外墙,一侧镶有瓷砖拼贴而成的流水声生财图。
院里院外席开三十桌,坐满了男女老少。
大音箱滚动播放着时下流行的歌曲,音量震天响。余大元和准新娘忙着挨桌进酒,男人忙着划拳,女人忙着说笑,小孩忙着和黄狗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