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竟不着恼,只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是在下?姑娘只说,肯不肯应我此事?”
蛛儿思忖一阵,道:“好。”转头向丁敏君说:“那恶尼姑你过来,本姑娘给你解毒。”
丁敏君哪里听得进这言语之辱,斥道:“丑八怪!你嘴里不干不净说的什么?”
蛛儿道:“你不让我叫你恶尼姑,便休想我给你治毒。”
丁敏君怒道:“谁稀罕!”
周芷若方才听得那公子说话,知他这般动作都是为了自己,心头也是生出些感激的,眼下好容易有了解毒之法,丁敏君却斗气不肯接受,不由劝道:“丁师姊,解毒要紧,旁的事暂放一边罢。”
丁敏君吃过蛛儿的苦头,知道好生厉害,只是师父常自称许周芷若这个小师妹,说她悟性奇高,进步神速,本派将来发扬光大,多半要着落在她身上,丁敏君心下不服,是以先时才叫周芷若上去一试,只盼也令她吃些苦头。
哪知这一斗之下,见她竟能和蛛儿拆上二十余招方始落败,已远远胜过自己,心中不免颇为妒忌,又见得那俊美公子屡屡为她出头,心头更是不快,竟是听不进周芷若的言语了,只愤愤道:“那是人家替你争来的好处,我要了做什么!”
“丁师姊……”周芷若颦眉唤了一声,却见丁敏君头也不回,径自向东北方而去。
蛛儿道:“这可是她自己拒绝的,不干我事。”
那白衣人叹了口气,缓步踱至周芷若跟前,道:“令师姊的脾气,真是……”
周芷若朝他微微颔首,道:“不管怎么说,又蒙公子援手,还是多谢了。”说着便要追随丁敏君而去,却被跟前人攥住了衣袖。
“你方才受了伤。”他眼中含笑,伸臂揽住周芷若肩头,另一臂搀扶她左手,柔柔道:“我扶你走。”
周芷若本顾忌男女有别,想自他怀中脱身出来,可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时,心头犹豫一阵,终是任他揽着自己,垂眸轻轻道:“那咱们走罢。”
二人相携而去。
张无忌望着周芷若的背影,见她来时轻盈,去时蹒跚,想起当年汉水舟中她对自己喂饮食、赠巾抹泪之德,心想:但愿她被蛛儿伤得不重。
蛛儿竟瞧出他心思,忽然冷笑道:“你不用担心,那周姑娘压根儿就没受伤。不曾想她小小年纪,心计却如此厉害。”
张无忌奇道:“她没受伤?”
蛛儿道:“不错!我一掌斩中她肩头,她肩上生出内力,将我手掌弹开,原来她已练过峨眉九阳功,倒震得我手臂微微酸麻。她哪里会受甚么伤?”
她说到这,话锋一转:“倒是那个俊公子,都未曾与周姑娘交手便知她这番作伪,这心机……可比周姑娘厉害多了。”一面说,一面心头暗道:爹爹派这么不简单的人来寻我,看来我日后要更加小心。
其实她哪里知道,所谓殷野王委托之事,本就是那公子胡诌出来,为哄得她替丁敏君解毒的。不过蛛儿这句话倒说得不假,那人的心机,确然是不浅的。非但如此,还知之甚多,神通广大,否则怎他单单一个晓得蛛儿的底细?
张无忌听到这不禁大喜,心想:原来灭绝师太对周姑娘青眼有加,竟将峨眉派镇派之宝的峨眉九阳功也传了给她?
此时蛛儿忽地翻过手背,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下突如其来,张无忌毫没防备,半边面颊登时红肿,怒道:“你……你干甚么?”
蛛儿恨恨道:“见了人家闺女生得好看,你魂也要飞上天了,教人瞧着好不惹气!你们男人就是一般模样,可恨至极!”
张无忌却没答话,怔怔瞧着周芷若和那白衣人并排在雪地中留下的两行足印,心想:倘若那公子这行足印是我留下的,我得能和周姑娘并肩而行……
此时蛛儿却突然叫道;“快走,再迟便来不及了!”
张无忌从幻想中醒了过来,道:“怎么?”
蛛儿道:“那周姑娘不愿跟我拼命,假装受伤而去,可是那丁敏君口口声声说要拿我们去见她师父,灭绝师太心在左近。这老贼尼极是好胜,怎能不来?”
张无忌恍然大悟,道:“是了,咱们快走!”蛛儿当即拉了他向西北方跑去。
周芷若二人回得客店门口,那人才止了脚步,可手却丝毫不肯放松。
“你……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周芷若颦眉羞恼,嗔了他一眼,那人才笑着放了手,道:“还不是周姑娘装得太像,我一时入戏太深,未得自拔么。”
“你!”周芷若听他拿自己打趣,恼得横他一眼,道:“你这是在说我心机深沉了?”
“哪里哪里。”那人笑得戏谑,说:“面对令师姊那般咄咄逼人,总也要想些法子来应对才是。”
周芷若听他说话,只觉此人了解她甚多,竟莫名生出几分心心相惜的感觉。可她又想:此人虽然待我亲近,可总教人觉着些距离,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还是不要深交为好,便道:“那我进去了,告辞。”
那人也没再多言,只淡淡道:“嗯。”
入得房内,才知那车夫已然来过,丁敏君也已归来,周芷若便同灭绝又禀报了一回一干事况,灭绝听后面色越发青垮,周芷若忙低头道:“师父,是弟子无能,不仅未能救得两位师姊,还没替丁师姊出了恶气。”
丁敏君在一旁冷讽道:“不怪周师妹,那是人家公子向你讨的恩惠,师姊我自然不便插足。”
周芷若叹了口气,对丁敏君的阴阳怪气早便习以为常,倒是灭绝闻言竟不开口责怪,沉吟半晌,却只恨恨道:“魔教,又是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