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犯下的罪孽,理应由她这个做女儿的来承担。
前因后果串联起来,系统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她救下柳书微的目的就不单纯。
两人骑着踏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入了皇城,一路上尽是尸体,鲜红的血将鹅卵石路染的好似一条血河。
景明宫旁的士兵太多,靠近反而危险,黎晚澄索性带着柳书微上了阁楼,摆好姿势后朝着下方大喊:“柳德善,你要不要看看这是谁?”
黎晚澄左手拽着柳书微的双手别在身后,右手攥着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
单凭兵力,这场局注定是死局,哪怕她倾尽所能,也只能勉强从宰相手里护下萧挽月,何谈夺回江山?
既然硬碰硬不行,那她便另辟蹊径,他柳德善挟天子以令诸侯,她就绑了他最宠爱的女儿作为人质。
江山和至亲,就看他如何选择。
方才柳德善和萧挽月没谈拢,于是他便先退了出来,留给她时间慢慢想,若是一炷香时间萧挽月还不肯答应,他便打算使用强硬的手段逼她就范。
他想着萧挽月在他手里,那些朝中有兵权的将领也尽数被他收拢,如今女君大势已去,不过是困兽犹斗。
谁知,千算万算,竟然让黎晚澄逃了出去,还绑来了柳书微,这一下子便拿捏到了宰相的命脉。
“微儿!”柳德善瞳孔剧震,见那刀已经抵在女儿的脖颈,顿时慌乱起来,连身后的萧挽月也顾不得,“放开她!”
那些远处埋伏的弓箭手见此纷纷都架了弓,对准城楼上的女将。
柳德善显然是有些惊惧,指着她的手都发颤:“黎晚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被箭射成筛子!”
被数百支弓箭瞄着,阁楼上的女将却丝毫不惧,寒风将她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宰相大可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黎晚澄冷笑,将匕首往下压了压,“让他们放下兵器!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赌,赌柳书微在他心里的地位高于江山。
一下子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柳德善气的胡须直颤。可那是他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到最后他也只能满含愤恨的喊了句:“都把武器放下!”
“大人……”为首的将领还有些犹豫,他们这是赌上了身家性命谋反,一旦失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柳德善在看到柳书微眼泪的那刻便已经放弃了,他是想要权力,却也做不到拿女儿的性命去换那座龙椅。
他声音拔高了几分:“我说放下!”
那些士兵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不过须臾,兵器尽数被丢在地上。
刚好蔡辰也收到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皇宫护驾,待所有反贼都被擒住,黎晚澄才将匕首从柳书微的脖颈移开。
“柳小姐,方才多有得罪。”
柳书微无力的弯了弯唇角:“无碍。”
事到如今,柳德善哪还能不明白这是做的一场戏,但此刻他心里更多的反倒是庆幸,幸好只是做戏,幸好微儿没事。
宰相被士兵压着跪在地上,两柄剑一左一右的横在他的脖颈,那身尊贵的紫色衣袍,也已经被地上的灰尘染的破败不堪。
柳书微仅仅是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眼泪倏地就冒了出来,终究是自己的父亲,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捉住黎晚澄的衣袖,弯低肩背,呜咽着恳求她:“黎将军,能不能拜托你,替我向陛下求个情,饶我父亲一命。”
“今日谋反一事,我父亲固然有错,可他为南煜尽忠竭力这么多年,看在这些功劳上,能否功过相抵,饶他这一次?”
黎晚澄偏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宰相,谋反失败,他已然失去了那副意气飞扬的模样,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片刻,她点头应了:“我会同陛下讲,但最终如何处置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多谢将军。”得了准话,柳书微感激弯腰行礼。
黎晚澄轻轻点了头,便转身去了宫内,萧挽月还坐在椅子上,只是神色有些恍惚。
“陛下,有没有哪里受伤。”
萧挽月摇摇头,柳德善谋反是真,但却不曾伤她分毫。
明明想要皇位,却又没有下手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人心,更不知这世间究竟还有谁可信。
连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宰相,到最后都背叛了她,她身边,到底还有谁可信呢?
处理完外面的事,蔡辰进来询问女君的决策,他躬身行了一礼:“陛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萧挽月阖了阖眸子,再睁眼,已然又恢复了君王的冷冽和威仪。
“将宰相押入地牢,等候发落,其余谋反人等,放下武器归顺者,减轻处罚,若还是负隅顽抗,杀无赦。”
千里江山不及你
待事情全部解决完,偌大的景明宫内只剩下她们二人,萧挽月才放松的软倒在她怀中。这一晚精神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终于在见到黎晚澄的那刻尽数分崩离析,所有的冷静和自持,在爱人面前也只剩下了不能与他人道的悲伤和脆弱。
“阿澄……”萧挽月双目犹然含泣,睫羽都好似沾染了露珠。
女君平日里甚少有如此脆弱的时刻,黎晚澄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柔声安抚:“我在。”
她知道宰相谋反一事,对萧挽月的打击不亚于八年前那场火灾,先是至亲之人离世,如今连一直的信任的人都背叛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