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二婶子的面色多少有些缓和,转过头来数落了一番两人,“知道你刚开荤,你媳妇就这么个小个子,你悠着点,折腾坏了还怎么赚工分?马上就要过年了,开春就要翻地点豆子,可不能累着你媳妇了。你也是,什么话都说,知不知羞?”
李秀秀正洋洋得意地在魏二婶子的后面朝魏清做鬼脸,听到翻地点豆子一事顿时僵了脸,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虽然没多少老茧,但是一看就知道抡不起锄头啊。
李秀秀叹了一口气,这家人为什么不拿娶媳妇的钱买头牛呢?这牛不比人好使嘛?而且给点饲料就行,还没有怨言。
“娘,您让开门口,我得给我男人打水洗脸去了,要不该误了去供销社上班的时间了。”
魏二婶子连连点头,“不能耽误了时间,四喜,早饭做好了没啊?不能耽误你弟弟上工的时间。”
李秀秀端着半盆热水进门,然后放在了盆架上,“来洗脸吧,我已经洗完了。”
“你挺会说谎的啊。”魏清说,“你敢不敢跟我娘说的话再说一遍?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知羞。”
李秀秀探头去看魏清,“我都没害羞,你不会是害羞了吧。没想到你这人长得这么壮,脸皮这么薄。”说完,她便无情地嘲笑了起来,但是又进一步想了想嘲笑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男生有什么意思?
嘿,真没意思。
魏清见李秀秀不再笑了便问道:“你怎么不笑了?”
“因为没意思啊,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快走,吃饭上工。”说完,李秀秀便伸出脚踢了踢魏清的鞋子。
供销社和生产大队离得近,所以魏清送李秀秀的同时,自己也就到了上工的地方。
李秀秀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狠狠地往地上跺了跺脚,这个季节骑自行车的可能觉得不冷,但是李秀秀觉得在后座上坐着可是要冻死人了。
魏清说:“中午来找我吃饭,我就在对面。”
李秀秀揉了揉冻得通红的脸,“知道了。”说完,她便往生产队的屋子里走去。
这个时间,已经有补工分的妇女姑娘到了,见李秀秀进门便八卦地迎了上来。
“新媳妇来了,有没有给我们带喜糖啊。”
李秀秀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块糖和红纸包的面旗子,“还有加了白糖的喜饼,你们吃不吃?”
这些东西都是早晨临走时魏二婶子塞给她的,怕到时生产队没东西给人分,丢他们老魏家的脸。
何云惊讶地打趣道:“呦,秀秀会说话,还说得这么好?看来这老魏家就是养人,这老二可真是长脸啊,连带着秀秀也变好了。”
李梅花也凑了过来,并把手里的瓜子塞了一半给李秀秀,“秀秀,跟我们说说小清哥人怎么样啊?疼不疼人啊,他平时说起话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又在供销社谋了个好差事,这十里八村没少来人说亲事,倒是便宜你这个小哑巴了。”
何云推了推李梅花,教训道:“怎么还叫人小哑巴呢,没看到秀秀能说话了嘛,这老魏家是给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吗?”
李梅花拍了拍自己的嘴,“你瞧我,腊月的风把我的嘴冻瓢了,秀秀你可别怪我啊。快跟我们说说小清哥疼不疼人啊?”
李秀秀干笑了几声,她斟酌了一番措辞,“他还挺疼人的吧。”
魏清同志啊魏清同志,我这样说应该不给你丢人吧,李秀秀心中腹诽道。
这时,几个女知青走了进来,她们留着十分干净利索的短发,头上别着一字夹,身上穿着的确良的褂子和仿军大衣,看起来暖和极了。
李秀秀早上吃饭时看着魏清的爹披着一件仿军大衣,在这冷天里她也眼馋,羽绒服到底什么时候能造出来?
“哪个是李秀秀啊?”
◎小清哥,我在这◎
李秀秀从两人之间的空隙中钻了出去,看着那群知青说:“我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认识一下。”为首的女知青笑了笑,“听说你昨儿结婚,我们今儿算是给你道喜了。”
“谢谢啊,你们吃喜糖不?”说完,李秀秀便从桌子上抓了几块糖递了出去。
为首的女知青接了过来,笑着说:“谢谢啦,祝你早生贵子。”
李秀秀打量了一番那群知青,最后把目光在了那个不敢正眼看她的姑娘身上,的确良的布料确实在这个时候确实新颖,但放在几十年后它还有个名字叫做涤纶,实在是不如棉麻穿着舒服。
何云看了一眼那群面色不善的知青,“秀秀,别搭理她们了,我们拿工号弹棉花去,再不去中午要做不完了。”说完,她便拉着秀秀找队长领了工号。
李春生队长将李秀秀她们带到了一间屋子里,几张旧桌子上拼在一起铺了张防尘的帆布,上面放着三堆旧棉花,几把弹弓竖在一旁,这就是三人一上午的工作量。
李春生说:“你们三个今天上午弹完这些棉花,工分就补齐了。”
李秀秀傻了眼,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几十年以后的棉花都是机器翻新,但是她连翻新棉花的机器都不会用,怎么会用这种手工弹棉花的东西呢,她会唱弹棉花行不行?
李梅花伸手戳了戳发愣的李秀秀,疑惑地问道:“秀秀愣着干嘛呢?”
李秀秀面色窘迫地说:“我我不会啊。”
何云看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的李梅花,狠狠地踩了踩她的脚,随后帮着李秀秀带上了棉花弓,并耐心地解释道:“凭借着弓弦的震动,把这些旧棉花弹开就行了,很简单的,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