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把药好生地送服下去。
白振业见状,以目视梅舟,后者轻轻地摇了摇头。
“若是按压强灌,只怕令郎立时便怒气填胸,到时就连这最后一份生机也要耗尽了。”
“那依梅神医所见,现在还有什么办法?”白振业平素便是商谈上千两万两黄金的生意也都从容自若,但在自己独子的生死关头,怎么都难以保持镇定。
梅舟的目光从洛千淮面上扫过,见她并未因鸡矢醴之事而失望,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便猜到她已是胸有成竹。
只是他人虽然看着油滑,其实行事最谨慎不过,并不肯把话说满:“我平生治过中满之症不少,但以令郎最为危重。为今之计,虽然仍有一法可试,但须得另外一人出手相帮,方可有四五成把握。”
白振业是病急乱投医,莫说是五成,便是三成也必然得去试一试,连忙拱手作揖:“犬子的性命,就拜托梅神医了!不知您老说的那位名医姓甚名谁,现在却在何处?便是付出再多的代价,在下也必会将他请过来!”
梅舟微微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白振业与邵、谭二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望向洛千淮:“洛小友,你可愿出手,与我共同救治白小郎君?”
洛千淮本来没想出风头。她还想着在旁学习梅神医治胀的方子呢,倒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出跟自己一起治。
这种联合诊疗她在前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但在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遇见,实在值得怀念。
怔忡之间,梅舟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洛小友师承名家,针方双绝,治疗这白小郎君的中满之症,可收双管齐下之效,单从这一点上来说,老朽其实自愧弗如。”
洛千淮明白,梅神医这是特意在白家主面前,以自贬的方式,为她营造声势。
这般做作的效果是极明显的,白家主再看向她时,神色间已有了不逊于对待梅舟的那份郑重。
他对着洛千淮深深一揖,身与腰齐:“业此一生,仅有这一个嫡亲血脉。恳请洛娘子倾力相救,无论结果如何,白家都必有重谢,绝无怨言。”
洛千淮虽不在意虚名,但也不会拒绝家属的尊重与礼遇。
她扶起白振业:“承蒙白家主看重,我必会竭尽所能,治好令郎。”
白振业再拜谢过,又对梅舟道:“二位有任何需要,尽管咐咐就是。”
谭非与邵宗站在一旁,心中却是各有思量。
谭非还好,他献的药喂不进去也怨不得别人,所以并没有生出别的想法,只是想看看梅神医与这洛娘子会用什么方法救人。
邵宗心中却存了些忿忿不平。梅神医是杏林前辈,望高德韶也就罢了,说有比自己强的方子必不会假,他也想要跟着好好见识一番。
可没想到,他却想要借着白小郎君的病,把那个娇滴滴的洛娘子推出来,助她快速成名。
这小娘子不过豆蔻之年,就算师承名家,又能学到多少真本事,有什么能耐对付得了这种罕见之症?
可笑白振业空有精明之名,却被独子之病乱了心神,竟没看出这其中的猫腻。
严格说起来,这种前辈帮着搭梯子,送晚辈平步直上青云路的事,各行各业都有,医者之间也甚为常见。
如果他那架梯子之下踩着的人没有他邵宗,他也肯定会装聋作哑,甚至跟着拍手称庆。
学医不易。做学徒时有干不完的活计,背不完的药典,还要忙里忙外服侍师傅,做饭,洗脚,遇到心气不顺时,更会挨打挨骂而他只能任劳任怨,恭顺如一,好不容易才将师傅压箱底的本事都学到了手,出师坐堂,一步一步地闯出了名号,到今天也有三十多年了。
可这位洛小娘子却又凭的什么?就凭她投了个好胎,成了梅神医旧交之后,便能得他出手相衬?
可梅舟终是想错了。在这医者之途中,纵有捷径,也只是一时而已,要想走到最后,归根到底看的还是医者本身。
若没有过硬的医术傍身,攀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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