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公子没有答她的话。他从怀中取出了得自洛千淮的那只香囊,展示给韩敏儿看:“这香囊内部,绣了两个字,分别是泽与敏。”
他还没说完,韩敏儿便一把抢过了那只香囊,紧紧地贴在心口部位,泪水潸然而下。
“这只香囊,是你绣的,亲手送给了心上人。”墨公子叹了口气道:“可惜他娶的是别人,不是你。”
“那又如何?”韩敏儿抬头看着他的脸,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能和我在一起而已。你还年轻,不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
“所以。你恨他吗?”墨公子的声音有些温和,又有些飘忽。
“怎么会。”韩敏儿拼命地摇着头,泪水连珠一样地滚落下去:“便是要我自己去死,也绝不会伤他半分。”
“你知道吗?”她看着墨公子,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什么人:“他到死的那一天,还戴着这个香囊。那箭从胸口透出来,得有多疼啊,流了那么多血——可唯独这只香囊,被他牢牢地护着,一滴血都没沾上。”
“那一天,我的天就塌了。皇舅让我嫁人,我再也没有反对。他不在了,嫁与不嫁,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是墨公子设想过的答案。他眉心微蹙,取出了青铜薄片,放在韩敏儿面前:“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又是什么?在那件事之中,你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韩敏儿怔怔地看着那张青铜薄片,又看了看墨公子的脸,目光渐渐清明起来。
“你是谁?”
“你应该能猜到的。”
韩敏儿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你莫非是虞楚?阿泽的那个遗腹子?”
“是我。”墨公子既然来了,就没想否认。
“原来是这样”韩敏儿低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后来竟带了哭腔。
“我早该想到的。我明明知道你还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她一边笑一边流泪:“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追查当年的事,那些人做得再周密,也还是被我发现了蛛丝马迹。”
一刻钟之后,墨公子走出了北狱大门。唐湛就站在门外,身上头上满是雪,便连眉毛都花白了,见他出来,连忙跟了上去:
“公子,要做到什么程度?”他问道。
“留她一命即可,日后还有用。”墨公子淡淡地道。
“是。”唐湛应道,复又想起一事,面上带了笑意:“公子,昨天那一位,真的跟您有那么一”
他用两根食指做了个对碰的手势,英俊的面孔上闪烁着八卦之光,全没了堂堂绣衣使令的凛然威仪。
墨公子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看来陛下对你是太过优容了,让你有这个空闲,来查探这些无聊的事?”
唐湛吓了一跳,连连辨白道:“公子想到哪里去了?我哪里敢把手伸到您身边去?不过是讯问了羽山园的人,猜到了些许罢了——您放心,保证不会有半点儿风声传出去。”
墨公子不置可否。他又行了几步,忽然住了脚。
“对了。”他吩咐道:“那日你带走的人里,有个叫桑罗的,你过几天把他打上一顿放出来,我还有用。”
朱娘的办事效率极高。翌日上午,洛千淮就在明月楼里,见到了一名姓齐的药材商。
那药商说话极为爽快:“既有明月楼朱娘子担保,我自然信得过洛大娘子的为人。齐家世代做药材生意,从来是货真价实,决不会以次充好,以假当真——大娘子若是不信,尽可以出去打听。”
“我亦信得过齐老板。”洛千淮已经验过了他带来的各种药草小样,皆是根须粗壮的上品,所以直接将写好的订货清单递了过去。
时下之人多以竹简作书,只有世家大族才会用绢帛。那齐鸣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还没见着哪个收药的铺子,会用这般贵重的缯帛写清单的,当时便呆住了。
他认真地看了看洛千淮的眉眼衣饰,各种猜测在脑中奔腾而过,方才接了过去,认真看了起来。
说实话,这单子上的药材虽多,但进货的数量并不大,只够一个小型药铺所用。这等规模的生意,平时他都是直接交给手下人去做,并不会亲自关注。
只是有了方才的思量,他却破天荒地决定亲自跟进。
“洛大娘子放心。”他温声道:“这中间大多数药材,我这里都有现货。便是缺少的那几种,三日之内,也可从他处调来。”
“那就太好了。”洛千淮眉开眼笑:“那么就三日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