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凌推门进来,看到绯衣站在屋里,毫无惊讶神色,他身后魈夜跟了进来。
“醒了就睁开眼吧。”重凌淡淡的看了装睡的松子一眼,走到旁边另一个椅子坐下。
魈夜挤着尴尬坐起的松子坐下,怀里掏出来一把瓜子,准备看戏,虽然是人家黄花大姑娘的闺房,魈夜也没觉得局促,反正在他眼里,都是些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小子。
先前在重月和绯衣说什么爱的时候,他就醒了,他想听听绯衣到底爱不爱他,就装着熟睡,结果她们话题一下子聊偏,他就只好僵硬摊着,不然怎样,加入姑娘们伤心事的讨论吗。
魈夜把他手心反过来,自然的把瓜子壳丢在他的掌心,很有素质的没有丢在人家姑娘闺房的地上。
重月听见重凌这么一句话,疑惑的看着她哥哥。
“我今天见到叔叔了,我想我明白父皇为什么这么做了。”少年感觉满嘴苦涩。
重月愣了片刻瞬间明白重凌说的叔叔是谁,那个在妖界一直传说的男人,有流言说他们的父亲是抢了他的王位,还将他逐出妖族。
她没有见过他,前些年,她从她哥哥的嘴里对他有了大概的印象,那时候他哥哥在人间见过他,他的面容与父皇酷似,但是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与人族的纯公主出双入对,两人郎才女貌,还被谱写进人族的戏曲里,他行侠仗义,乐善好施,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对于这样一个优秀的叔叔,两个孩子心里还是有向往的。
相比之下,他们的父亲整日蜷缩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污秽潦倒。
“原来,是叔叔抛弃了我们妖族,他要去做神仙,父皇恨他,所以迁怒到了你的身上,因为他要留男孩来接掌妖界,所以在娘胎时,他就想杀了你,免得你出生了以后与我争,就像他们兄弟俩一样。”重凌低垂着眼,声音很轻。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听到魈夜有节奏的咔嚓声。
重月何其无辜,重凌也何其无辜。
魈夜看着他们这一家子的狗血剧情,边嗑瓜子边叹息。
“夜已深,客房已经备好,两位还请移步休息。”看戏已经看得够久了,重凌对魔界两人下逐客令了。
“啊哈。”魈夜跳起,刚好最后一颗嗑完,拍拍手抖抖灰,顺便把松子一挽,抬手招呼绯衣:“走啦走啦,今天累啦,一定好睡。”
重凌狭长的凤目微眯:“我说的是两位哟,这位人族的小哥请稍留。”
魈夜回头,泫然欲泣:“难道我已经没市场了吗?你们留他不留我,难道他有我长得好看?”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重凌擅长与老头子打交道的,不管是他爹妖王还是人界那个爱摆谱的九五之尊,万万没料到堂堂魔尊会如此为老不尊,不按常理出牌,一噎之下竟不知如何回应。
明抢,凭他俩的水平,他俩还是不敢的,重凌在心里飞的盘算,魔尊是当年与仙界凤阳君一战之人,况且还有一个右遣使在侧,看他松松挽着松子,但其实松子全被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再三思量也没有必胜的机会,重凌一个笑容绽放:“哪能呢,我是看这人族小哥吸收了不少我们妖界的灵气,怕会有不良反应,想帮他疏导疏导。”
绯衣困惑的瞅着松子,这孩子,两日不见,咋还会吸取灵气了,一般吸取异族的灵气,轻则周身排异,重则走火入魔,但看他目光清澈,面色红润,也不像有反应的样子。
魈夜闻言,扯着松子的两只胳膊左右打量:“嗯两天没好好吃饭,是有些瘦了,还辛苦少主给我们屋里送些吃食,小孩子嘛,长身体,见谅见谅。”
重凌皮笑肉不笑,目送三人出了小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若连夜离开妖界?”绕出几道回廊后,绯衣建议。
“不抓睥睨金足兽啦?”魈夜挠挠耳朵。
“这都什么时候了!”绯衣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扭曲。
回到魔界已经半年有余,受到妖界的影响,每次松子提刀做饭的时候都要跟那些食材说半天的话,什么白菜萝卜山鸡野猪都先问问,你是不是妖啊?我今天中午吃了你可以吗?每问一句都要凑着耳朵等一会,确定没有回应,不是已经修炼成妖食材才动手制作,那些早早来等饭吃的小魔怪见松子出去一趟后回来做饭都有了这个流程,还以为是某种仪式,在旁边安安静静候着,一脸虔诚。
这些天闲来无事,绯衣按惯例,准备继续外出去寻找誓言之子,五界众生,轮回最快的是人界,毕竟人族寿命很短,却又数量众多,几乎顶得上其余五界之和,习惯性,绯衣都是先从人界入手,再逐一排查。
转眼秋末就是要入冬了,傍晚的太阳已经失去热度,幸而人界总是那么热闹非凡,下午的集市才结束,这掌灯的时候,夜市又开始了。
绯衣来到熟悉的地方倚下,吉香居酒楼的楼顶,断断续续的人声传进她耳朵,绯衣挪了挪脚,把青瓦移了个小缝,底下那人说话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诸位不知,虽说一主二侧同天进门,但是当晚景太子睡在何处,这可是秘闻。”这声音明显是压低了说的,但是止不住说话者想要炫耀的八卦劲,附近几桌的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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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每次来人界寻找时都会来这酒楼,这酒楼在皇城最热闹的上京街中心地段,南来北往的旅人,闲来无事的贵人,都爱上这摆一桌,要得到最新消息最猛八卦,来这听一耳朵就全知道了,绯衣觉得屋顶这处脊角很是合适,雨淋不着,风吹不到,还聚声音。
但是这次绯衣斜倚在这,总觉得不舒服,如芒刺在背,她左右环顾并未现端倪,便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楼里的八卦上。
那人话音一顿,看见周围几桌的都飘来探究的目光,他犹自喝了口茶,摸摸下巴,把众人的好奇心吊了个够,才又继续说:“当天从侧门还抬进了一顶小轿,景太子最信任的通将军亲自押轿,没几人知道,连当今这位都不知道。”他抬手朝天上拱了一拱,周围的听客明白,他意思是当今圣上,“傅老爷子鼻子都气歪了,他那嫡亲嫡亲的宝贝孙女,进了府到现在还独守空房呢。”
“辛家那小姐才名远播,景太子不是最重学问了么?”
“咳,你老婆也有才,你最宠的不也是西院那个。”
“此言有差,最宠的是前天夜里新收的那个,为啥昨天叫他不出门,累的,哈哈哈哈”底下的谈话开始污言秽语。
绯衣心里明了,这是在说景太子娶妻纳妾之事,一晃竟过了一年了,上次来人界还被当做是来选妃的,现在景太子的婚事都已经办完了。
“你还没说呢,那顶小轿里抬的是谁啊?”旁边的吃瓜群众不肯罢休。
“满花阁,知道吧,头牌,梨花带雨,梨花姑娘!”
众人哗的一声炸开,神色各异,议论纷纷,花满阁是京城最大的妓院,里面的姑娘都以花命名,也是所有妓院里,档次最高的,有传闻,花满楼里的姑娘,不仅能唱能跳,还各自有绝技,有来自苗疆会使毒的,有来自西域会舞蛇的,只要银子到位,想要啥样的姑娘都有。
这个梨花姑娘是最近半年才挂牌的,一跃就成为满花阁的头牌,想要约她那是相当的难,具体绝技不知道,可就一夜之间火遍京都,这会子说是抬进了太子府,也不怪搞得那么神秘了。另一方面来说,凡是肯抬红尘姑娘的,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也要考虑再三,这太子却在大婚之夜把梨花抬进府,不顾声名,还夜宿了她处,只能说她手段实在了得。
夕阳的一抹残红被天际云层吞没,各家店铺纷纷点起了灯笼,暮色中,绯衣想起去年在钦天监奉常水寒处听见的那个消息,太子纳妃,这么隆重盛大的皇家盛事,来贺的使臣、藩王数以百计,没有一人现明帝有异,这景帝一手操作,办得滴水不漏,可见也不是沉溺于女色的草包饭袋,绯衣随即想到,只怕这背后冽汐出力不少。
人界的帝王权术,改朝换代,绯衣没有兴趣,虽然感觉宁冽汐这一党野心勃勃,阴谲诡异,但是绯衣并不关心,她这么些年来,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转世的凤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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