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叩轩窗,月辉入内堂。
赵稚不知不觉望着纱帘对面的夫子出了神。
“夫子,您可曾娶妻?”
她竟然忘却了先前的约定,问了这么私密的一个问题。
果然,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手扶着面具,沉默了片刻才说,“姑娘,我们曾经约定,一不过问对方身份,二不过问对方私事。姑娘越界了。”
“对,对不住。您继续,继续。”赵稚闹了个大红脸,羞得无地自容。
她刚被退婚,怎么转眼就对自己的新夫子起了兴趣?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认真听讲。
夫子将这当作一个小插曲,很快进入正题。
赵稚也收了心思,认真听讲。她怕夫子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
她可舍不得。
当夫子讲到后宫的嫔妃受宠与否,竟然由前朝的父兄母族对皇帝做出的贡献大小决定时,赵稚不禁咋舌。
“女子的恩宠荣耀竟然要靠父兄,实在是可怜。这世上,有思想有主见的优秀女子何其多,可惜一入宅门便只能蹉跎一生。可悲,可叹!”
夫子静静地注视着对面,心道:这位姑娘心思开阔,眼界不同一般女子。怪不得姨母会指派我来亲自教导。
“姑娘所言极是。若想扭转此等局面,唯有女子屹立于力量之巅,方能获得声之权。”
赵稚心有所感,下意识地说,“如果有朝一日这天下由女帝来做,是否就能改变女子受人摆布的命运?”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姑娘有鸿鹄之志,也应有实力与之匹配。”
夫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趴在小榻上的女子,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他忽地想到姨母家的那个表妹,同样是女子,差别怎么如此之大呢?
只只狡诈贪玩,这位姑娘虽然不知因为什么事受了伤,但仍坚持过来学习。她这种坚韧不拔的求学精神让他对她肃然起敬。
屋内的沙漏一粒粒地滑落,新月缓缓上升,一个时辰悄然而至。
以往这个时候,赵稚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眼睛一直盯着沙漏,恨不得将里面的沙子一下子倒出来。
可今日,她与这位新夫子格外投缘。若不是夫子提醒,“今日就到这里吧。”她还没有意识到一个时辰已经到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急切地想同一个人秉烛夜谈的感觉了。
夫子吩咐候在外面的人进来。
赵稚被人从小榻上抬起时,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趴了那么久,她的腰感觉快断了,胸部也压得好疼。可是伤口在背处,她不敢翻身,只能咬牙硬撑着。
本来准备离开的夫子忽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望姑娘平日里要藏锋守拙,明哲保身。”
“谢谢夫子。”
同样的话,母亲和上一任夫子都告诫过她。
所以,在外,赵稚一直是辅大人赵守正那无法无天的二小姐,没有哪家的公子愿意与这样的泼猴子结亲。
赵稚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朝颜和南萤两个丫头头如捣蒜,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