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踢腿,对!就是这样!”
父亲厚实的大手虚虚围着自己,随着她的前进,也一步一步慢慢跟着。
“好啦,好啦!她游累了,快上岸吧!”
母亲站在岸上,那既担心又骄傲的声音隔着老远都听得到。
“看我!我游得好吗,父亲?”她蹬着小腿,绕着父亲一圈一圈地游。
“好极了!”父亲毫不吝啬,举起她就往脸上亲来,那胡茬还挠得她笑个不停。
“咕噜咕噜--”
只是下一刻,父亲一个闷头就潜到水里,看不见了。
“父亲?”她焦急地叫出声来。
“国王呢?国王陛下呢?!国王他不见了!”岸上的侍女也惊呼道。
“哇--”她一着急就哭了出来,双腿还不忘用力蹬,也怕自己就这样沉了下去。
“哗啦哗啦--”
一双坚实的臂膀将自己托举起来,又抱入怀中,耳边响起了那道安心的声音:“我的小公主,我就在这里。刚才是逗你玩的,别哭啦!”
那时她年纪尚小,一看见父亲重新出现,马上又变得喜笑颜开。
“安德洛墨达,”慈爱的父亲忽地变得有些严肃,一反常态地直呼她姓名。
她立马收起笑容,挺直腰背,静静听着父亲的教诲:“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公主,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继承人。任何时候,无论我在与不在,你都要沉着冷静,千万不能像刚才那样一慌张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可是,您和母亲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吗?难不成,等我长大了,您还会去别的地方?”她不解,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听着,孩子。”他的语气意味深长,脸上笑容却丝毫未减,“我和你母亲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终有一天,你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而那个时候我们可能早就变作了天上的星星。你或许将来会有一名丈夫,但是他并不能替代你承担本该是你的责任。”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依靠自己,来克服困难。是这样吗,父亲?”
“是的,我的孩子。”
手掌触地,她捞起了一把光滑的沙石,又慢慢松开指尖。走在平坦的沙滩上,看着王宫的轮廓从模糊变为清晰,鼻头发酸,眼含热意。
整整一年。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翻身上马,佐伊欣喜地朝着天空抬高她的前蹄,一个激越就如离弦的箭那般飞了出去。
离家一年,曾经无比熟悉的宫殿都有了几分陌生之感。
她拉着佐伊从宫殿的大门而入,门口的侍卫一看见她,脸上的神色都古怪极了。他们一副憋着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瞧得她心里是十分的困惑。
然而,从这外头看去,宫殿的所有布置都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墙壁上的挂饰、蜡烛、侍女的打扮,一切都如从前,甚至看起来还比原来要更辉煌了几分。
但经历过无数次考验的她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因而,在一名侍卫上前主动提出要把佐伊带到马厩的时候,她强硬地拒绝了。
侍卫似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能又直愣愣地退到一旁。
她不自觉拉紧了缰绳,让佐伊和自己贴得更近些。横竖都是自己家里,就算母亲反对自己把佐伊带进宫殿,她也可以慢慢解释。
“公主殿下,国王出去打猎了,还没回来。王后先前在她的房间休息,刚听说您回来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您一路劳累,这箭要不我替您先拿着?”
几位恭敬的侍女齐刷刷上前,面色略显紧张。
“不用。你们先退下吧。”
安德洛墨达摆摆手,牵着佐伊,就推开了母亲房间的门。
华丽的织物、柔软的毯子、雕刻精美的油灯,还有空气中优雅又不刺鼻的香味,整个房间无一不显示出主人的尊贵。
“母亲?我回来了。”
卡西奥佩娅背对着她坐在豪华的床榻上,头也没回,像是没听见一般,可那抖动的肩膀明明说着相反的事实。
安德洛墨达更进一步,声音又大了些:“母亲,您难道不欢迎我吗?”
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彻底关上,波动的气流差点就吹灭了一盏油灯。
“我的好侄女,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要派人出去找你了!哈哈哈哈哈!”
菲纽斯带着一干侍卫从宽大的石柱后面现身,银光闪闪的刀柄直指卡西奥佩娅的喉咙。屋内的温馨的气氛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除了杀意便再无其他。
菲纽斯穿着盔甲,好整以暇地站在那,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便上前,粗鲁地扯着卡西奥佩娅转过头来,顺道拿开了她嘴中的粗布。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利用国王对你的信任,竟然干出这种事情,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母亲的双手捆着一道粗实的绳子,手腕已经被磨破了。
“好下场?哈!王后殿下,你还是多担心下自己吧!你的丈夫已经被我囚禁起来,你的女儿马上就要被当作祭品送给海怪了。我若是你,就不会在这里张牙舞爪了。”
“你不就是想当国王吗?放了我的父母,我让给你!”
安德洛墨达右手微微移动,就要触碰到绑在腿上的短刃。
“我劝你别动,这些侍卫都是不长眼的。只要我一声令下,不仅你母亲得死,这些,”他指了指跪在一旁的一众女孩,“她们都得死。”
锐利的剑锋已经在卡西奥佩娅的喉咙上划出一道血痕。
那七八个年龄和她相仿,身形也十分相似的女孩看到这幕场景,吓得颤抖起来。可她们的嘴巴早已被堵住,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呜声,捆着的双手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好似一群被放置于阴影中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