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如此吗?
言十安,即是计安?
曾正张口想叫人去查,可稍一思量,他按捺下来。
若是他想偏了,会给言十安带去危险,于私来说,他挺看好这个年轻人。若事情真如他所想,言十安就是计安,他最正确的做法是立刻告密,若派人去查却没向皇上禀报此事,都有理由会被当成同党治罪……
不,已经迟了。
曾正至此是真正想明白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毕竟被算计了,可他却笑了,拍着地面笑出声来。
自他被罢官,显儿曾经那些朋友已少有往来,他们这些个人家消息灵通,谁不知道他现在来往的是十安公子那几个人?便是现在去告密,谁会相信他是现在才知道?说不定是好处没谈拢呢?
以十安公子之聪慧,怕是还不知备了些怎样的后手,才将此事透露给显儿知道,再经显儿之口告之于他。
他若帮手,自是好,他若是不愿意介入这些事,即便让他知道了,也有把握让他不敢告密。若他如此做了,代价是赔上整个曾家。
不,还不止如此。
曾正突然想到,若眼前这个局面是言十安打造出来的,那他之前被抓,岂非是他主动为之?若他真是计安,本该不立危墙之下,前边是水是火还是悬崖,都该是他人为他去趟才对,可他却敢如此以身犯险!
真是好胆量,好气魄,好心计!将如今皇位上坐着的那个比到了尘埃里!
曾正撑着腿站起身来,此时心情之澎湃,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于私来说,为人臣者,但凡心有远志,谁不想得逢盛世,谁不想得遇明君!
于家族长远来看,皇上厌弃了他,只要皇上在世一日,曾家便难有翻身的机会,新君是他的延续,未必会愿意用他。可要是上去的是言十安……
曾正摇摇头,没那么容易。也不知他母亲是哪一位,外戚有多大势力,手里抓着多少能用的人,不过从此局来看,他能用的人不少,不然打造不出眼下的局面来。
至于他是否背叛君主,曾正心里全无此念,谁上位都是他计家的人,不是乱臣贼子,不过是有德者居之罢了。
而且,能让先皇之子当成仇人,只有一个可能:先皇当年突然驾崩有内情。
想到皇上登基至今的种种荒唐作派,再加上此案牵扯出来不下百人的命案,曾正觉得,这样一个人,便是弑兄也不无可能。
只是全凭推断不足以让他做出任何决定,他得先确定了,那位真是先皇之子。
毕竟,先皇从多年太子至登基那两年,唯一能被人诟病的就是无子。
第157章外祖邹维
书房安静得只闻纸张翻阅的声音。
言十安将最后一份放回匣子里,合上盖子放置身边,将另一个匣子挪过来打开,完全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拿起第一份消息,打开一看他就笑了,将下面那封信一起放到旁边,先看其他。
罗青快步进来禀报:“公子,曾家至今未有他人出入。”
言十安头也不抬:“再盯几天。”
“是。”罗青在公子对面坐下来,略一迟疑,道:“若曾大人最后决定当不知此事,公子有何打算?”
“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言十安将看完的这份放回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从时姑娘那学到一点:不必把人用尽,也不必把人算尽。若曾正愿意选择我,我将来厚报之。若他选择中立,既不告密,也不相帮,我们之间便是我和他儿子的交情。”
“他若选择告密呢?”
“观曾正这些年行事,称得上是个能臣,这个案子若是一直由他来查,我们未必能这么轻易从中脱身,这样的好头脑,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自掀身份。”
言十安重又拿起一份消息出来看,一打开就笑了:“外祖要见我,难得一年见我两回。”
若公子不在家,各方送来的消息都是罗青先行过滤一遍,以免错过重要的消息误事,这事罗青自然知晓,应道:“应是问询最近的事。”
见公子继续翻阅其他消息,罗青便知他不想说此事,起身告退。
待人走了,言十安将手里的消息放下,重又拿起外祖那张。
一直到来了京城后,他才第一次和外祖见面,且一年只在正月十五时见一回。
虽然见面不多,却是他唯二见过的亲人,和唯一的那个相比,外祖称得上平易近人,每次还会给他带几样那个年纪的人会喜欢的东西。
见面时会说正事,也会像个寻常的祖父那样问问他的生活起居,有没有缺什么,有没有想要的,功课怎么样,身边的人够不够用。
那些不多的语句里,便是有七分是为了将来,但也能听出来三分的关心,为着这三分关心,他年年都很期待那次见面,哪怕每次见面,为安全计他都只能喊大人。
要在往年,他早就开始期盼那一天了,可今年,他却好像忘了这件事。
是谁的功劳呢?
想着红梅居那个人,言十安笑了笑,将这消息和寻常消息放置一起。
这样很好,若将所有对亲情的期待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太过危险了。
***
一夜过后,天地间无声无息的被银被覆盖,大雪扬扬洒洒,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
言十安早早来到红梅居,见着万霞就道:“阿姑,我来蹭顿早饭吃。”
“今日不知为何就煮得多了些,原来是因为公子要来。”万霞打趣着,回头看了一眼,道:“姑娘早起出屋的时候没注意又冒风了,刚刚才止了嗝,这会正对着姜糖水运气,劳烦公子看着她喝完。”
“阿姑,我又不是三岁!”时不虞在屋里喊:“我都喝光了!”
万霞不理她,见言公子进了廊下,接过他手里的伞去了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