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在南京?”苏之玫终于先开了口。
周怀年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怎么?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怕我回来?”
苏之玫被他一说,也笑了起来,“呵,周先生可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是在我这儿埋了眼线,还是派人在监视穆小姐?”
周怀年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对眼前的妻子明显有了不满,“我再与你说一遍,别想动她,否则……”
“您可真会冤枉人。”周怀年话未说完,便叫苏之玫给打断了,“看来,你派出来盯梢的那位兄弟眼力有些差,不如先去问问他的罪?”
周怀年蹙起了眉,想要再说什么,苏之玫却扭摆着身姿,与他擦肩而过……
“先生……”阿笙看了他一眼,是要听他吩咐。
周怀年转动扳指的手停了动作,冷声说道:“等我出了病房,让人来见我。”
阿笙点头,转身便下了楼。
于是,剩周怀年自己一个,去穆朝朝的病房。
病房是个单间,这让周怀年觉得,苏之玫的良心还不算彻底泯灭。他悄声开门进去,没功夫去看这病房的环境和摆设,两只眼睛全在那张病床上。
她背对着门躺在那里,周怀年没法确认她是睡着还是醒着。脚步只能愈加放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直到她翻了个身,睁眼看到他,与她眼神相触的那一瞬,他忍在心里的所有关切这才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
“身上,怎么样?”他几步到了她的病床前,伏下身子,去握她的手。
穆朝朝没想过他会来,只觉得眼前的不要再是梦才好。她努力睁着自己那双有些浮肿的眼睛,去看他的脸——皱着的眉头,深潭般的眼睛,直挺的鼻子,薄却没多少血色的唇,还有长出一点青色胡茬的下巴……她终于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回来了?”
她是哭过的样子,薄透的皮肤微微泛红,平日灵气十足的那双眼睛这会儿发着肿,而嘴角还在努力向上扬着,可怜得让他心里难过。他伸手摸摸她的头,轻轻颔首,“嗯,刚刚到的。”
原计划是三天以后才能回,事情没办完,却也没有办法。
“有没有哪里伤到?”昨天夜里接了那通电话后,他便一直在担忧,现在人就在眼前了,他也不敢乱碰。
穆朝朝仍是笑着,却摇摇头说:“没有,就擦破点皮而已,已经上过药了。”为表明自己没事,她从病床上坐起身来。
周怀年欠身,替她将枕头放在背后,让她靠着能舒服一些。
穆朝朝顺从地由他替自己弄枕头,又掖被子,一夜吊在半空的心,此时有了一些踏实的感觉。
然而,周怀年的心里却是很不好受的,他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犹犹豫豫地开口:“朝朝,我太太她……”
这个称呼很难在她面前说出口,包括他臆想的这桩很有可能是蓄意“谋杀”的车祸,他都很难启齿。不论是站在哪种立场上,为她说话,或是为苏之玫说话,感觉都不对。这错,只能归结于他自己。
正不知如何继续再说,却听穆朝朝说道:“昨晚的事,还要谢谢你太太。”
周怀年愣了一下,眼睛里全是困惑。
“昨晚我不小心晕倒了,恰好就倒在了周太太的汽车前面。若不是她将我及时送到医院,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预料不到。是要真心要谢谢她的……”
“竟是这样……”周怀年沉吟,心里忽而对苏之玫生出一点歉意。
“她没告诉你么?”穆朝朝以为,是因为他太太与他说起这事,他才赶回上海的。
周怀年不敢告诉她真话,只是笑着敷衍道:“哦,她没说得那么详细。”他瞥见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几网兜的水果,便随手从里头捡出一个橘子放在手里剥着,并且将话题转到她晕倒的这件事上,“好好的,怎么晕倒了呢?医生是如何说的?”
想起江柏归昨夜的举动,穆朝朝此时还是感到一阵心慌,然而,这事是绝不能让周怀年知道的。尽管她反感江柏归如此,但更怕周怀年因此而对他、对江家做出什么狠绝的事。
她伸手去周怀年的手里拿了一瓣橘瓤,塞进嘴里,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在一场派对上喝多了一些,柏归来接我,和他吵了一架。我跑到街上,觉得头有些晕,就……”忽而看到周怀年的脸上没了笑,还很严肃地盯着自己看,穆朝朝又赶紧补充道:“大夫来查过了,没什么事,就是喝多了一点,情绪也有些不太好……”说完,又偷偷抬眼瞄他的神色。
周怀年板着脸,在择白色的橘络,不言不语,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可说多错多,穆朝朝不敢再说,便又伸出手去想从他手里拿橘子。
周怀年躲了一下,没给,抬起眼,看着她问:“说没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