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常,韶声虽也不敢忤逆长辈,也是一样的认错,但自己在心里,总要不服气地骂一骂。
譬如,她一定会想,柳韶言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做出一副无辜柔弱的样子,在长辈面前告状,就为了报复邀她去梅府的事。
她也一定又会生气,怎么柳韶言想什么都能成?想把齐家甩掉就能甩掉?不想去梅府就可以用头疾掩过去?想告状长辈就全信了?
正如今日她一副病弱的样子,就一定真的病了吗?反正她想表现自己病了,所有人都会相信。
如此种种,韶声都不计较了。
她脑中的幻想,已经演到了齐朔被皇城镇抚司发现,顺藤摸瓜又查到,他的前未婚妻柳韶言包藏钦犯,二人被关进天牢,不日就要处斩。而她柳韶声,正是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她前往天牢探监,睥睨着脚下狼狈的二人,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家宴剩下的时间,韶声一直没从自己的幻想中出来。
反正也没人在乎她。今天搭理她的,要不然就是针对她,要不就是教训她。
她自己想自己的,又不妨碍别人,还不许她幻想了?
因此,她不知道,也在不乎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留心听祖父祖母什么时候说累了,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走了。
“好,好!这诗集里,有几首确实称得上是佳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柳家之主,柳老爷抚掌大笑,“今日便到此为止,韶言随我来书房,我与你父亲再帮你看看这诗集,若是真要集结成册,还有些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从席间起身,背着手,踱向书房去了。
家宴到此便结束了。
平常不会拖延这么久。此次,是因柳韶言刚在桌上,说自己病中无聊,写了些诗,让祖父掌掌眼。
柳老爷这一掌眼,便推敲了半个时辰。
韶声一听结束了,也立刻起立离席。
可还没走出多远,便被她的母亲顾氏拉住了。
柳老爷的话,听在韶声耳朵里,是终于结束的讯号。
落在顾氏心上,却是韶言聪慧懂事,少有大才,而自己的女儿粗鲁无礼,心思阴沉,一无是处。
“韶声!”她虽极力压制,但声音仍然又急又怒,“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和那梅三小姐走得太近,你就全当耳旁风?”
“你三妹与你年纪相仿,为何不能姐妹处在一处,相互扶持?我不求你有她的慧才,但耳濡目染之下,好歹也能学学处世之道。也不至于今日让老夫人当众斥你不懂礼数!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下去,教我如何脸上有光?如何为你说亲?是要连家中庶女都不如吗?”
“娘……”韶声低声恳求。母亲的声音不小,身边下人全听得见,她不想当众丢脸。
“你还知道丢脸?”
“丢脸就对了,正好让这些下人们听听,免得总是引着你学坏。”
“等等,你便就这么回去了?快去老夫人那里领罚,她说不计较,就当真不计较了?领完再好好回去反省,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顾氏气冲冲地训斥过韶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韶声乖乖听母亲的话,转头去柳老夫人的院子认错。
柳老夫人见也不见。
韶声对这情形再熟悉不过。祖母一贯对她摆谱。
就算平日里请安,她也要在外面多站两刻,才能进去。至于柳韶言,则是亲亲祖母来就她的亲亲孙女,往往人还没到,屋里就心肝宝贝地叫起来了。
曾经,韶声也试图跟着柳韶言一起请安,以为柳老夫人多少看在柳韶言的面子上收敛些,可没成想,她直接领着柳韶言走了,韶声还是一个人站满了两刻钟。
柳老夫人此时的态度,摆明了不是让韶声罚站,就是让她罚跪。
但她这次不想跪,只是站着。